「怎麼了,公主,被老身說中了吧。」婆婆有些得意的大笑,「公主口口聲聲的說的空門,不過是糊弄我孤兒寡母的借口吧,公主未免也太看不起老身母子了吧!」
夏陌微微一顫,環抱在胸前的雙臂,緊了緊,指甲,狠狠的扣進肉裡,好看的貝齒,死死的咬住下唇。
「公主,既然大家話已經說開了,那便也就沒有必要再跟我推脫了,我說過,我們水家看上的媳婦,跑不。」婆婆轉身,踱回椅子前,自信滿滿的說。
夏陌蒼白的臉,微微泛起些血色,她猛的起身,抽出藏於靴間的匕首,嘴角,挑起一絲冷笑。
「雪兒,你要幹什麼?」水卿玥慌了神,趕快過來阻止。
只見寒光一閃,夏陌手起刀落,一頭青絲被唰唰的齊肩削落。
「雪兒。」水卿玥清眸中的瞳孔,不可思議的放大。眼前女子的每一個動作,在他的眼中慢慢的回放,回放。
那婆婆也轉過頭來,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切。
北冥的手,悄悄的藏在袖中,攥緊了拳頭。
「婆婆,這下,你信了嗎?」夏陌看著婆婆,淡淡的一笑,彷彿剛才的一切,並未發生過一樣。
「這,這……」一向自信滿滿的皇妃娘娘,此刻竟也有些呆滯,一時說不出話來。
「雪兒,你這是何苦呢。」水卿玥低著頭,濃濃的眉,蹙成一團,痛心的說。
「三殿下,你對雪兒的好,雪兒銘記在心。只是雪兒早已對天盟誓,縱然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此生絕不會嫁於任何人。」夏陌望著水卿玥,微微的啟唇,「三殿下的恩情,雪兒來生再報了。」
「雪兒。」水卿玥的喉間,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一樣,稍稍有些哽咽。
「好了,我相信此刻,皇妃娘娘應該已經很清楚宛雪的空門到底是真還是假了,那麼宛雪,應該可以告辭了吧。」夏陌朝著水卿玥的母親,淡淡的說。眼神中,是死一般的寂靜。
「公主,不急。」婆婆驚異的臉色,也會稍微恢復了平靜,她走到夏陌跟前,微微的福了福,「方纔的事情,是老身的不是,還請公主見諒才是。」
「皇妃娘娘,不必了。」夏陌轉身欲出門。
「公主,留步。」婆婆再次叫住她。
「不知婆婆還有何指教。」夏陌的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的問。
「指教不敢當,只是公主既已來到我這水府,多留幾日又有何妨,權當是公主發善心,陪陪我這孤老婆子了。」
夏陌的身影,微微有些僵住,自從踏進這水府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他們是絕對不可能那麼輕而易舉的就讓她離開的了。不過她還是決定,要隨她走一趟,她給自己的理由是要弄清楚裴俊與水卿玥的陰謀,卻刻意的忽略,她到底是為了誰的江山穩固,而要去弄清楚這個陰謀。
「公主。」婆婆已走到她跟前,挽住她的手,狀如從前那般親密,「若是公主就這樣走了,那老身就當是公主不肯原諒我這個老太太了。」
她的語氣中,還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到時候我那個混蛋兒子要怪起老身來,連個替老身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夏陌的微微側過頭去,憤憤的想,她這算是什麼,倚老賣老嗎?明明是她將她逼到這般境地,現在又扮起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求她原諒她,保護她。她不得不承認,強中自有強中手,這個世界上,有些人裝傻充愣扮無辜的功夫,能讓她都自歎弗如。
「好了,公主。」婆婆拉著她,大方的自己原諒了自己,「你就別再跟老身一般計較了。俗話說,老小,老小,這人越老呀,就越像小孩。你看你跟我這一把年紀的人計較,不就跟跟個三歲小孩計較一樣嗎?」
夏陌無奈的轉身隨著她,這個老婆婆,她最大的本事就是逼人,而且是天真無辜的逼人,只是卻不曾想到,最終將自己逼上了絕路。至於她到底是扶南國的哪一位皇妃,夏陌的心裡,已經十拿九穩了。
「來來來,玥兒,你還愣著幹嘛,快點叫丫鬟送些茶和糕點來呀。」婆婆一邊拉著夏陌,一邊吩咐水卿玥,「叫她們拿我今春剛採得我新茶,還有那些我親手做的糕點。」
「是。」水卿玥如釋重負的長呼一口氣,答應道。
屋內的氣氛,總算是稍稍緩和了一些。卻又在下一刻,陷入一片尷尬之中。
「皇妃娘娘,不比客氣了,既然皇妃娘娘有心疼惜,宛雪就在府上多留幾日也無妨。只是今日來一路奔波,確實有些累了,還希望能早些休息才是。」
「哦,這個,應當的,應當的。」婆婆稚氣的拍了拍腦袋,「你瞧我這記性,只顧著開心,都忘記了你奔波一天,需要休息了。」
「雪兒,我送你去客房。」水卿玥走過來,溫柔的說。
「不必勞煩三殿下了,讓丫頭們帶我去就可以了。」夏陌撇開他的眼神。
「那我們等你用晚膳。」
「不必了。」夏陌已經抬腳,跨過門檻。
「那我晚些時候,送到你房間裡去。」水卿玥追了幾步。
「不必了。」夏陌直直的向前走。
水卿玥無奈的停下步子,回頭喚來一個丫頭:「照顧好公主,有任何差池,定斬不饒。」
「是,王爺。」那丫鬟誠惶誠恐的應著,跑上前去追夏陌。
屋外已經有了些許的暮色,映著水卿玥雪白的長袍,微微有些淒涼的感覺。
「玥兒,好了,娘說要幫你得到她,你就一定可以得到她。」皇妃娘娘半是疼惜,半是責備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多謝母妃。」水卿玥道,追尋的目光,始終未能離開那道紫色的身影。
「好了,玥兒。」皇妃娘娘走出來,將兒子拉進屋,「外面寒氣重,快點進來吧。」
「哦。」水卿玥極不情願的被皇妃娘娘拉進屋,「母妃,你今天不該那樣對雪兒。」
「不該?你這小子還沒娶媳婦呢,就忘了娘了?」皇妃娘娘提起兒子的耳朵,罵道, 「臭小子,你也不想想,是誰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的把你生下來,是誰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養這麼大,是誰熬干了心血,捨身破命的為著你,你現在居然為了一個女人來指責你娘的不是?」
「好了,娘。」水卿玥吃痛的咧著嘴,「別讓人看見了笑話。」
「哼,笑話,誰敢笑話,老娘教訓兒子都有人笑話的話,那連豬爬樹都該被人笑掉大牙了!」皇妃娘娘氣哼哼的說,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好了,娘,我錯了。」水卿玥抱拳討饒,「你先放開我再說,先放開我再說。」
「哼,臭小子,現在才知道錯了呀!」皇妃娘娘嘴裡不饒人,臉上卻掛著滿意的笑,悄悄的鬆了手。
「嗯,不過,娘,豬好像不會爬樹的吧。」水卿玥揉著吃痛的耳朵,小心翼翼的說。
「你小子是不是還沒想挨揍?」皇妃娘娘伸手,又要去揪他的耳朵……
「不不不。」水卿玥一閃身,坐到了對面。跟他的娘親保持在一個安全距離之內。
「哎。」皇妃娘娘長歎一口氣,動情的望著他,「玥兒,你可知道,現在這樣跟你在一起,才是娘一生中最開心,最快樂的日子。你答應娘,不要再為了那些不值得,不重要的東西,去冒險了。」
「不,娘。」水卿玥搖搖頭,眼神中,是不可撼動的堅定,「他對你的背叛,給你的痛苦,欠你的一切,我都要加倍的為你討回來。」
「玥兒。」皇妃娘娘望著日漸長大的兒子,心頭湧起陣陣的酸楚,「兒子,是娘對不起你。」
如果在他小的時候,她不一遍遍的對他講述她對他的父親刻骨銘心的愛,不一遍遍的詛咒他的無情,他的背叛,不在他的面前那麼多的流露出她的無助和悲傷,那是不是就不會,在他的心中種下那顆仇恨的種子,他的人生,是不是會過得輕鬆一些,開心一些?
他是她最懂事的兒子,是她在這個世間唯一的寄托和依靠,她真的無法想像,如果他出了什麼事情,她應該怎麼活下去。
她聽說他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她迫不及待的要去見見那個姑娘,更是不惜用盡一切辦法,想讓那位姑娘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她想那樣,他是不是會開心一點,輕鬆一點。
「娘。」水卿玥起身,輕輕的將她的頭,攬進他的懷中,「娘,你不要擔心,一切有我呢。」
「嗯。」皇妃娘娘的眼中,冒出星星點點的淚光,重重的點點頭。
忘記了從什麼時候起,兒子開始成為為她遮風擋雨的屏障。以至於有些時候,她竟然會混淆了彼此的身份,以為她是他的女兒,而他才是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