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你去一個地方。」
「哦?是什麼地方,這麼神神秘秘的?」
「喏,就是這裡!」平遙止住腳步,側過臉,笑吟吟地看著步非。
「就是這裡?」
前方是一片疏朗的竹林,狹長的葉片在風中輕輕搖擺,發出沙沙的響聲,為炎炎的夏日增添了一份深靜的綠意。竹林四周均被一排兩丈高的柵欄圍住,僅在入口處立了一塊石碑,上面清楚地寫著兩個朱紅的大字「禁宮」。
步非散漫地笑了笑,道:「你們安國的禁宮都不派人把守的嗎?如此,也不擔心有人亂闖?」
「這禁宮乃是我安國第一代國主安辰睿所建,根據記載,這禁宮原名為星月宮,一共建了五年才竣工,建成後卻沒有任何人居住,只有先祖偶爾到這星月宮看看,沒過多少年,先祖便頒發了一道詔書,將星月宮並周圍的竹林圈為禁宮,凡我安氏子孫皆不得踏足。所以,只要是我安氏的子孫,自生下來便被教導不得靠近禁宮,三百年下來,這也逐漸成為一種常識和默契,從沒有人打破。況且,這竹林中遍佈機關和陣法,一般人是絕對進不去的,所以根本無需把守。」
步非挑眉,問道:「既然如此,你又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這禁宮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你跟著來就知道了。」
平遙笑了笑便帶頭進入了圈禁在柵欄中的竹林,步非隨後跟上。兩人靜靜地走在幽靜的竹林中,滿目沉靜的綠意,鼻端溢著清幽的竹香,耳邊聽著沙沙的風聲,漸漸的,心也變得沉靜下來。
走了大約兩柱香的時間,避開破解竹林中的諸多機關和陣法後,終於來到一座高大巍峨的宮殿前。
望著眼前巍峨的殿宇,素來鎮定從容的步非也不禁微微露出些許訝色,星月宮真的是一座極盡奢華的宮殿,如同盛放到極致的牡丹,艷麗得即將頹敗。宮殿上晶瑩透亮的碧瓦是採集純天然的碧玉雕刻而成,階梯及兩邊的雕欄均是由白玉砌成,掛在兩邊的兩盞宮燈均是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外罩一層透明水晶,而高高聳立在殿門兩旁的兩根雕龍樑柱,也都是實實在在的白銀。
平遙瞥見步非眼中的訝異,笑了笑,道:「星月宮的一磚一瓦都是寶貝,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價值連城,我甚至曾經以為這座宮殿就是先祖留給後人的寶藏呢!」
「為何不是呢?也許,這座宮殿真是你先祖留給子孫的財富也未可知。」
「不,不是。」
「哦?你是如何判斷的?」
平遙笑了笑,道:「進來吧,過會兒你就知道了。」
兩人沿著玉階拾級而上,跨入殿門,眼前展現的又是另一番景象。滿目月白的絲幔從高處直直垂至地面,清風拂過,絲幔輕輕揚起,仿若茫茫迷霧,偶爾露出宮殿深處的一角,絲幔間偶有人影掠飄過,如浮光掠影般辨不真切,再看不過迷惑了自己。宮殿的角落均是由碧玉搭建而成的花架,上面擺滿了各種蘭花,眼下雖已至七月底,宮殿中的蘭花依然開得極盛,整座宮殿都洋溢在一片怡人的馨香中,一朵朵白瓣黃蕊的花朵簇在狹長的墨綠葉片間,端是可愛。
「漂亮嗎?」平遙轉過身,笑吟吟地看著步非,「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師父佈置的,但師父常年遊走在外,所以宮殿的一切幾乎都由蘭影密探打理。就比如說這蘭花,宮中的蘭花每日都有人精心打理,擺放在花架上的蘭花也永遠都是開得極好的,一旦花期將盡,又會撤換為別的品種,所以這裡的蘭花一年四季都是常開不敗的。」
步非笑了笑,道:「想不到名震天下的蘭影宮竟然就設在安國的禁宮之內,如此說來的話,方才竹林中所設的機關陣法也都是由易水雲所設了?」
平遙眨了眨眼,似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哧哧地笑了起來,「嗯……讓我想想……那一年我大概七歲,也就是十二年前,這竹林中的機關和陣法都是由師父設的,數十年來從未有人闖破,那時我也是一時好奇,便支開了所有的宮人,一個人悄悄跑來禁宮了,所來也巧,多少武林高手都闖不過的機關陣法,竟讓我這七歲的小娃娃闖破了!當時就把師父氣了個七竅生煙!後來呀,我長大了,這竹林中的陣法就由我來設了。」
「七歲就能闖破易水雲的機關陣法,的確是天資過人啊,想必易水雲也是因此收你為徒的吧?」
「才不是呢!當時師父見我闖破了她的陣法,就拎著我左瞧右瞧的,最後來了句『你這孩子長得真漂亮,大有禍國殃民的潛質啊,嗯我要收你為徒!』」
步非連連點頭笑道:「嗯,這的確符合她的脾氣!但我估計她欣賞你長得漂亮是假的,看中你的資質才是真的。」
「我知道。」
步非微微顰眉,問道:「這絲幔間似乎總有人影掠過,可是蘭影密探?」
「不錯,留守在蘭影宮的蘭影密探,都是由師父親自訓練的,身法和速度極快,隱藏自身氣息的功夫也非同一般,可以說是蘭影宮中最優秀的密探。」
「這些密探在這宮殿的絲幔間神出鬼沒,連我都無法準確判斷出她們的方位,可見造詣極高。有這樣出色的密探,難怪蘭影宮能夠成為天下最強大的情報收集系統了!」
平遙掀開絲幔,向宮殿深處走去,邊走邊說道:「不,這些最優秀的蘭影密探極少出任務,她們只負責留守在蘭影宮,以防外人闖入,負責蘭影宮的安全,平時除了打理蘭花,就是整理一下天機閣的文卷,所以有很多空閒時間修煉,武學造詣自然非常人能比。」
「天機閣?」
平遙回眸一笑,「對,天機閣。」
穿過絲幔,繞過幾道迴廊,兩人便來到一座石門前。兩扇石門緊緊閉合著,石門上雕刻著淺淺的圖文,仔細辨認,方可看出這石壁上的花紋是一枚上弦月環繞著一顆五角星,並且星月之上鐫刻著許多怪異的文字符號。石門上掛著一塊木質牌匾,上面瀟瀟灑灑地用硃筆寫了「天機閣」三個大字,筆鋒秀逸,如流水浮雲般瀟灑不羈,想必是易水雲的筆跡。牌匾上擺放著一株吊蘭,繁複的枝條一直從頂端垂下,幾乎遮蔽了半扇門。
平遙上前撥開橫斜的吊蘭枝條,啟動石門的機關。只聽見「轟」的一聲,石門便自動緩緩向兩邊開啟。
「進去吧。」
平遙、步非一前一後緊跟著踏入石門。石門內是一個一丈寬的石洞,石洞內隔一段距離便掛著一盞宮燈,均是如殿門口一般一顆夜明珠外罩一層透明水晶的八角宮燈,在黑暗中綻放出炫目的白光,將洞中照射得有如白晝。
「你有沒有發現剛剛石門上的圖案很特殊?」
步非溫柔清和的嗓音沿著石壁緩緩傳來,明晰的回聲沿著石洞反反覆覆、重重疊疊,交錯在一起造成一種清亮恆遠的錯覺,彷彿將時光拉得悠長。
「發現了,剛剛石門上的圖案剛好是一星一月,再加上面雕刻的符號,和星月匙一模一樣,所以,我想這石洞應該跟星月匙或者說是安國的寶藏有關。」平遙笑了笑,「以前我看到石門上雕著星星月亮是因為這座宮殿叫星月宮的緣故,想不到竟是星月匙的圖文。」
「你想找寶藏嗎?」
「嗯,即使將來天下大定,依舊需要大量的財富來安定民生,眼下辰王將國庫中的財富都用來興兵了,將來天下一統了,哪還有錢來恢復民生啊?所以,這筆錢只能從別處著手了。」
步非笑道:「眼下江山還沒打下呢,你倒忙著操心後面的事了,真不知道說你是高瞻遠矚呢,還是好高騖遠!」
平遙不滿地哼哼:「什麼好高騖遠?當然是高瞻遠矚了!」
步非頗為感慨道:「人的心力只有這麼多,思慮過甚,對身子不好,而且,操縱太多,不量力而行,反而會造成更混亂的局面。想當初,為瞭解雪兒的雙生毒,我們去了北朝一趟,回來後就是這種污七八糟的局面,還不是你管東管西,算計這個利用那個的結果,你還沒得到教訓嗎?眼下最重要的是對付寧後,將安國的權柄奪過來,你竟對此置之不理,反而來操心這些有的沒的!」
平遙忍不住回頭狠狠地瞪了步非一眼,「北朝回來的局面,那是個意外!而且,我也不完全是為了找寶藏,星月匙是開啟安國寶藏的鑰匙,所以理論上來說應該是歷代國主代代相傳的寶物,可是為何會分別在你我身上?星匙在我身上還說得過去,畢竟我是安王室嫡親的血脈,可月匙為何會在你那裡?難道你都不好奇嗎?」
步非無所謂地笑了笑,道:「月匙是我有記憶時便掛在脖子上了,必然是跟我的身世有關,但說實話,我對自己的身世真的不怎麼好奇。畢竟在這個混亂的時代,沒有任何來歷背景,身份才是最清白的,這樣反而可以避開很多糾纏,活得更為輕鬆自在些!」
「也就只有你一個人會這麼想,若換做旁人,多少都會對自己身世有點好奇的!」
「那你呢?你也是對我的身世好奇嗎?」
「嗯……好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微微一頓,平遙轉身似笑非笑地看著步非,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我也不知道,但自從星月匙的事出現後,我就一直很不安,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發生,所以,不查清楚我實在不放心。」
「我明白的。」
步非握住平遙的手,將她白皙的小手輕輕包覆在掌心,恆定持久的溫度一下子就浸潤到她心裡,如春水般輕輕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