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辰王的營帳時,辰王正坐在御案前臨摹字畫,玉弦站在辰王身後,輕輕為辰王捶打著肩背,兩人說說笑笑,琴瑟和諧。若非辰王抬眸瞧見雪兒時神情有片刻的僵硬,平遙甚至都要懷疑辰王與玉弦二人夫妻情深,果真是良緣佳配呢。
而雪兒似乎早已做足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以至於她進入營帳,見到這溫馨和諧的一幕時,神情沒有半分不悅,反而是笑靨如花,面容甜美得不沾染半點世俗憂傷。
只是,在這甜美的笑容下,覆蓋的是怎樣斑駁刻骨的傷痛呢?
平遙淡淡道:「辰王和王后找平遙有何貴幹?」
辰王聽完這句話,眼皮連抬都沒抬一下,繼續專注於手中的字畫,依舊一派魅惑慵懶的神情。唯有緊緊握住筆桿,關節緊繃的手能展現他此刻情緒的煩躁壓抑。
玉弦見辰王無意答話,於是嬌笑道:「是這樣,玉弦聽說昨日公主回來了,特意遣人請公主過來小敘。對了,這位是……」玉弦疑惑地望著雪兒。
雪兒神氣地挑挑眉,道:「怎麼,王后沒聽說過我嗎?」
玉弦尷尬地笑了笑,「恕玉弦孤陋寡聞了。」
平遙見雪兒又開始任性胡鬧,只得在中間調解,「這是小妹程雪,雪兒尚且年幼,未免有些調皮無禮,還請王后見諒。」
雪兒頑皮地眨眨眼,道:「是不是想說久仰大名啊,王后?」
玉弦再次愣了愣,程雪這個名字,她當然是久仰大名,當然,其間緣由並非因為雪兒是名震天下的青衣閣主,而是她與辰王大婚當日,辰王曾無故離席,留下一臉茫然的她。事後,玉弦才知曉,辰王當日的失態,原因就是這個名叫程雪的女子。此時,再看辰王此時煩躁壓抑的情緒,辰王與雪兒的關係,她心中自然是一片明朗。
只是,再如何不滿妒恨,此時也不能表現出來。玉弦嬌俏地笑了笑,道:「程姑娘真會說笑話!」
雪兒笑瞇瞇地說道:「還是王后比較風趣,不像某人!」雪兒哼了哼,然後頗為鄙視地瞟了辰王兩眼。
辰王雖是一直垂首看著御案上的字畫,卻依舊能感覺到雪兒投向他的目光。他又驚又喜,忙抬眸望著雪兒,待看入她眼眸中明媚的笑意時,心中卻有一種風吹過荒野的淒涼、荒蕪。
雪兒的笑容那麼開懷,那麼甜蜜,兩頰淺淺的梨渦宛如初綻的桃花,美而疏離,彷彿將他遠遠的推拒在她的世界之外,無情殘忍地將他們過去的情意一刀斬斷!
這樣的雪兒,熟悉而陌生。
其實,他明白她在做什麼,她是想撇開所有的牽絆糾纏,回到兩人相處的最原始的狀態,那種相爭相鬥、水火不容的相處模式。
辰王怔怔地凝望著雪兒,腦海中浮現的是當日在華英宮平遙的一句句質問,心驀然地絞痛起來,一瞬間彷彿連呼吸都失去了。他在妄想什麼?他和她永遠都不可能了!所以……
所以遠遠的隔開,回到最原始的狀態才是最好的方法。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玉弦見辰王呆呆地凝視著雪兒,不說話,忙扯些話題,避開這種尷尬的場面。她繞過桌椅,走到平遙身前,笑道:「公主幾個月身孕了?都開始顯肚了呢!」
平遙將手掌貼在小腹上,輕輕撫摸著,「三個月。」
「真巧,玉弦也有兩個月身孕了,想不到玉弦竟跟公主同時懷孕!」
「夠了!」辰王低聲喝道,接著他沉默了片刻,穩定浮躁的情緒後,才慢慢說道:「閒話等到以後再扯,先談正事吧。」
玉弦正被辰王的一聲呵斥嚇得怔愣在原地,此時見辰王情緒穩定了些,面色才漸漸緩過來。當初,辰王知曉她懷有身孕時,神情就甚是冷淡,無悲無喜,那時她還不知道緣由,如今看來,這一切的源頭,不過是為了一個程雪!因為程雪在場,所以就連她提到自己懷有身孕時,都會發怒呵斥自己!
玉弦瞥了一眼雪兒甜美的面孔,心中愈發不忿,如被紮了一根細針般,隱隱作痛,不拔不快。
平遙道:「目前戰況如何了?」
步非散漫地答道:「清關的戰役,五萬靖軍全軍覆沒,安軍、辰軍各損傷三萬。目前,安軍、辰軍已駐紮在靖都城外。」
平遙點點頭,道:「如此的話,只需攻克靖都,那這靖國就可以說是攻下了。」
辰王道:「只是靖都城內還有十二萬大軍,只怕攻城並非易事!」
步非搖搖頭,道:「不,靖都不宜強攻。」
平遙微微一笑,「你有法子智取嗎?」
「也沒有。」
「那你打算怎麼辦?」
步非慢悠悠地笑了笑,清逸無拘的氣韻如風中的芳香,漫漫然地飄散開,他緩緩說道:「清關被破,靖國屢遭重創,靖王心神已十分頹然,無心再戰。如今,整個靖都倚仗的,不過是宇文息此人,就連宇文鋒,也是聽從他的指令行事的。所以,宇文息降了,整個靖國也就降了。而宇文息此人,才智非凡,並不是武力所能降服的,要將他收為己用,只怕還需令他心服口服才是。所以,我約了他三日後在靖都城門外談判。」
辰王沉眉思索片刻,問道:「你打算如何降服宇文息,令他心服口服?」
步非隨意地挑挑眉,道:「不知道,見機行事。」
平遙嘴角抽搐了一陣,乾笑了兩聲,自言自語道:「見機行事?我就知道是這樣!」
雪兒不屑地翻翻白眼,道:「那我們就等著看你到時候如何見機行事,收服宇文息了!」
平遙無奈地笑了笑,抬手輕輕揉了揉眉心,眉目間已隱隱有些倦色。
步非擔憂地扶著平遙,柔聲道:「累了嗎?還是哪裡不舒服?」
雪兒聞言忙上前為平遙把了把脈,道:「身子沒事,可能是累了,懷孕的人特別容易犯困,感到疲勞。先回去休息吧。」
「好。」
辰王望著扶著平遙緩緩走出營帳的雪兒,心一陣陣抽痛著,彷彿被刀子刮過一般。眼見雪兒就要踏出帳門,他的心驀然一沉,彷彿她從此便會離他遠去,不由自主地喚道:「雪兒……」
雪兒脊背微微一僵,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就這樣吧!」
在這炎熱的盛夏,辰王感受不到半分暖意,反而如置凜冽的嚴冬,寒風如刻刀般刮在他的心上,痛得他鮮血淋漓、渾身麻木。
就這樣吧,只是一句話,四個字,卻足以令他的眼底一片荒蕪,如被颶風席捲而過的平原,只留下滿地的荒蕪。
就這樣吧!
我們,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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