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寧後的信使,竟是嵐裳。
在平遙的記憶中,嵐煙與嵐裳當年是一同進宮的,二人外貌有幾分相似,又情同姐妹,寧後頗為欣賞,便分別賜名為嵐煙、嵐裳,留在傾情宮侍奉寧後。後因寧後見傾城宮沒有十分出色的宮女,便將嵐煙派遣到傾城宮,侍候在平遙左右。
平遙見嵐煙見識心性非一般女子可比,背景身世又十分清白,便一直留在身邊,大力培植,讓她統領一方勢力。
而嵐裳,那個與嵐煙情同姐妹的女子,經眼線探子回報,寧後一直只當她是個普通的宮女留在身邊,不過因性子聰明伶俐更受重視些罷了。四年前,安王駕崩,寧後移居冷宮時,嵐裳亦一直跟隨在寧後身邊伺候。按理來說,一直追隨寧後左右,是該頗受信任的,但再如何地信任,寧後還不至於糊塗到將代表己身四處出使任務的信使之職任命於一個宮女啊!除非……寧後一直在暗中培植她!
倘若是這樣的話,那嵐煙呢,她又是什麼情況?當年寧後將她派遣到傾城宮,當真是因為見平遙身邊沒有十分擔當的宮人,還是……有別的什麼目的?
一直能力過人,備受信任的嵐煙,這麼多年來,她是以什麼身份立場站在平遙身邊?是如表面這般忠心不二,還是深藏不露?如果是那樣的話,就真的太可怕了……
只是,不知為何,嵐煙表面雖露出許多值得推敲的疑點,但在平遙的心底,還是對她持有基本的信任的,畢竟是在自己身邊多年的得力助手啊!又或者說,那是潛藏在平遙心底的一種期望,期望嵐煙不曾背叛自己。
換一面想,如果自己對嵐煙的懷疑是多餘的,那寧後此舉的意圖就極其明顯了。啟用與嵐煙情誼深厚的嵐裳,以此來降低平遙對嵐煙的信任度,同時,也以嵐裳來左右嵐煙的判斷力,在情緒上對嵐煙造成一定的影響。
主動出擊,真是符合寧後多年來的辦事風格啊!呵呵,真是冷血,對自己這個親生女兒,寧後也一點都不手軟呢!似乎,這一點是自己與寧後流淌在血液中最最相似的東西了。
親生母女間,唯一得以傳承的,竟是這種東西麼?
平遙幾不可聞地歎息一聲,嘴角便漾起素有的從容笑意,優雅道:「嵐裳,太后讓你送什麼東西給本宮?」
「回稟公主,太后娘娘遣嵐裳給公主送信,順便取回星月匙中的星匙。」
「星匙?」平遙疑惑道,「開啟安國寶藏的星月匙中的星匙,本宮如何會有?」
嵐裳道:「公主莫開玩笑了,公主從小到大掛在脖子上的掛飾不就是星匙嗎?」
平遙微微一驚,未曾料到自己掛在頸間將近二十年的藍紫色石塊竟是星月匙中的星匙!而且,倘若自己的這塊是星匙,那步非頸間掛的那塊便是月匙了。自己是生在安王室的公主,擁有星匙不足為奇,那步非呢?他怎會從小就帶著那枚月匙?沉眉思忖片刻後,平遙壓下心頭的疑惑,冷笑道:「這枚星匙是本宮父王所賜,以追隨本宮將近二十載光陰了,敢問嵐裳姑娘,太后是要以何理由向本宮索要這枚星匙啊?」
嵐裳難為道:「這……這件事是太后娘娘吩咐的,嵐裳也不知緣由。」
「信呢?不是還有信嗎?」
嵐裳聞言上前將寧後的親筆信呈交給平遙。
平遙展開淺黃的信箋,凝眉看了片刻,收起信紙。她的嘴角漫上一層雍雅的淺笑,宛若雨中獨立的白蓮,「嵐裳,你回去知會太后一聲,本宮正忙著對付宇文息,暫時沒空回安國。」
「是。」
「阿昕,帶嵐裳姑娘下去休息。」
待昕薇領著嵐裳離去後,步非問道:「寧後的信裡寫了什麼?」
平遙嘴角勾起一抹涼薄而譏誚的弧度,冷然道:「還能寫些什麼?無非是一些挑釁宣戰的言辭罷了!」
步非挑挑眉,洒然道:「她還真夠直接的呀!」
平遙笑了笑,道:「她這麼直接,倒真嚇了我一跳,按照老規矩,她可是最喜歡裝賢德的,以前在安王宮,她可從來都是賢良淑德的中宮王后啊!」說到此處,平遙話鋒一轉,語調陡然冷了幾分,「哼!不過也是,我父王都已經死了,她還裝賢德裝給誰看啊?」
步非微微顰眉,道:「不過,這星月匙究竟是怎麼回事?」
平遙微微垂下濃密的羽睫,漆黑的眸子宛如一潭碧水,深不可測,彷彿隱藏著無數幽異的玄機,「星月匙,星匙,月匙……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又到底想做什麼……」
精巧的香爐中熏香慢燃著,裊裊的白煙徐徐升起,才空中悠然地打著旋,再慢慢消散。營帳中顯得格外的沉悶、安靜,唯余步非、平遙二人漫然散開的輕淺呼吸。
隔了半晌,平遙忽然伸出白皙的素手,秀麗圓潤的指尖輕輕叩擊著桌面,發出一聲聲清亮的脆響。
片刻,便有一名蘭影密探如輕煙般緩緩飄入營帳,靜靜跪在平遙面前。
平遙淡淡道:「去查嵐煙的資料,要詳細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