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遙起身整理好衣冠後,便攜同步非一起往華英宮正殿走去。
等候在華英宮正殿的兩名青衣男子見平遙緩步踏進殿內,忙上前屈膝行禮。平遙只是淡淡地點點頭,便將視線投向了靜立在他們身後罩著斗篷的身影。
那抹身影似乎也感受到了前方射來的目光,靜默片刻後,伸出一雙青蔥嫩手,緩緩解開繫在頸上的絲帶,將罩在身上的斗篷脫去。斗篷下掩藏的是一名體態豐腴的俏麗女子,一身嫩黃色的及地羅裙,外罩一件桃紅色的裌襖,衣襟、袖口及裙擺均滾著雪白的絨毛。女子抬眸直視著平遙的眼眸,眼神清明坦蕩,沒有絲毫畏縮之態。
平遙面上浮起一層雍雅的淺笑,「玉弦大長公主?」
「國都亡了,還談什麼公主?」
平遙悠悠地在身側的大椅上落座,笑道:「玉弦公主難道不謝謝平遙的救命之恩嗎?」
女子精緻的面容上並未有太大的表情,她冷靜地看著平遙,道:「說吧,派人救下我,又千辛萬苦地把我弄到辰國來做什麼?」
平遙讚賞地點點頭,道:「能在國破家亡、痛失至親的打擊下冷靜如斯,玉弦公主果然了得!若是公主將專心於宮闈鬥爭的一半心思投注到國家大事中,用來輔佐幼帝,只怕南朝也不至滅亡得如此之快啊!」
玉弦的眼眶已有些發紅,她強忍著淚水,哽咽道:「玉弦一介女流,如何能左右得了天下大勢?」
平遙惋惜地搖搖頭,歎道:「你錯了,歷代帝王的後宮詭變風雲,絲毫不亞於朝堂戰場的鬥爭,有些深居閨閣的女子,城府遠比男人深得多!公主的生母僅是先帝身邊的一名小宮女,公主能以微末出生成長為皇室第一公主,想必是個聰明人,所以,平遙有一樁交易想和公主談談,不知公主可有興趣?」
「說來聽聽。」
平遙滿意地笑道:「靖軍攻入皇城後便下令屠城,斬斷皇室血脈,如今,南朝皇室可以說僅留玉弦公主一脈,即便是興兵復國,亦已無主可擁,平遙此言,公主可認同?」
玉弦思忖片刻後便點了點頭。
平遙微微一笑,繼續道:「但倘若公主嫁作人婦後,將夫君推上皇位,將來立公主所生之子為儲君,是否也算是對南朝皇室血脈的一種延續呢?」
玉弦嘴角譏誚的笑容緩緩擴大,卻始終默默聽著,不置可否。
「辰王雄才偉略,且胸懷大志,將來他必為一代百姓擁戴的雄主,也必能達成公主的心願。若公主肯下嫁於他,定能傳為百世佳話,公主以為如何?」
玉弦冷笑一聲,道:「何必說得這麼好聽?辰王不過就是想用我的名望來籠絡民心,獲得保皇派的支持罷了!」
平遙嘴角勾起一道涼薄的弧度,吐出的聲音亦是輕柔而幽冷,「那玉弦公主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玉弦聽著這從容而輕柔的話語,心彷彿被狠狠地紮了一刀,痛得鮮血淋漓,但她已經沒有選擇了,辰王需要這樁婚姻來作為得天下的助力,同樣,她也需要……況且,倘若拒絕,終究逃不過一個死。她深深歎息一聲,微微仰面,任無奈的淚水從眼角流下,「好,我答應你……」
平遙點點頭,道:「阿昕,梅園收拾好了嗎?」
昕薇答道:「前幾日聽說玉弦公主要來,早已收拾妥當了。」
「領玉弦公主前往梅園歇息吧。」
「是。」
待玉弦隨著昕薇離去後,步非嘴角揚起一抹惡劣的笑容,將邪惡陰冷的目光刷的一下掃向若游、無痕。這兩位殺手出身的高手自然也感應到了身側傳來的凜冽殺氣,齊齊疑惑地朝步非望去,不禁感到有些心慌。
步非唇角一勾,一步步緩緩地向若游、無痕逼近,若游、無痕兩人亦不由自主地心虛起來,隨著步非前進的步伐一步步向身後退去,「步……步公子,你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報私仇啊!」
無痕皺了皺眉,問道:「我等向來奉命行事,能與公子有什麼私仇?」
步非惡狠狠地瞪了無痕一眼,叫道:「奉命行事就和本公子沒仇了嗎?今年初春,是誰在本公子出使靖國時追殺了本公子好幾天?而且還是四個一起上!」
原來步非還在為了他們四人將他堵在櫻花谷而生氣,若游、無痕二人頓時覺得很憋屈,齊齊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平遙。
平遙會意一笑,心知步非並非心中介懷存心報復,不過是骨子裡有些惡劣,起了捉弄若游、無痕的興趣罷了。她上前溫柔地挽著步非的手臂,道:「好了,你就別再捉弄他們了,我還有正事。」
步非像個孩子般不滿地皺了皺眉,低頭在平遙嘴上狠狠地啄了一口作為補償,方滿臉笑容地坐到了一旁。
若游、無痕兩人見步非這般輕薄平遙,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心中暗暗為步非祈禱。但平遙非但沒有發怒,反而盈著淺淺的笑意,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這樣的狀況,令兩位名揚天下的殺神面部肌肉抽搐了好一陣,心臟也受了不小的刺激。
平遙抿了口茶,淡淡道:「陳瑾讓你們回來的?」
若游道:「陳瑾姑娘說帝都局勢已安定下來,目前她會坐鎮皇城,身邊暫時不需要人差遣,所以讓屬下先護送玉弦公主到辰國,聽從公主調遣。」
平遙點點頭,道:「也好,我已傳令聽風、絕塵從青衣閣趕來,估計三日後便會抵達。青衣閣暫時不要接生意了,過段時間,全閣可能要出一次大任務。」
「是!」
「此次任務重大,你們暫時先住在辰王宮吧。」說罷,平遙轉頭看著步非,問道:「你搬來蘭軒,竹苑可是空暇了?」
步非道:「靈素尚且居於竹苑。」
平遙冷笑道:「慕容天一人走了,派人暗殺雪兒和辰王,竟然還敢把靈素留在辰王宮,就不怕我們拿她做質子嗎?」
步非看著那雙幽深詭異的黑眸,心中隱隱不安,「平遙,靈素是無辜的,不要對她下手。」
平遙緩一口氣,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方露出一抹舒緩柔和的笑容,「好,不對她下手。」她垂眸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們兩人就暫時住在蘭軒吧。等過兩日昕薇派人將菊居清理出來,你們再搬過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