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遙站在結界處望著眼前的山川平原、流水瀑布,心中漫上一絲涼意,之前的幻覺不過是小菜一碟,眼前這風景宜人的世外桃源才是真正的暗藏殺機之地。之前所經歷的,要麼是實陣,要麼是純粹的幻陣,而眼前的風景卻是實物與幻境相互重疊掩映而生,任是再精通陣法的人,也難以辨別眼前所見之物究竟是幻是真。當然,最可怕的還不是這點,這裡,才是攝魂陣的精魂。據師祖的手卷記載,攝魂陣用了一種極為精妙的手法,能夠迷失入陣者的心智,激發出人心底潛藏的恐懼,再加上外部陣法的攻擊,足以令人神魂皆失。
平遙走了兩步,見到阻隔在前方的一條河流,便伸手試探性地探入水中,指尖似乎有冰涼綿軟的液體沖刷而過,貌似這條河流是真實存在的,但細想一番,這皇宮內又怎會存在一條橫臥山川的大河呢?難道,進入這幻境,就連人的觸覺也會產生幻象嗎?
平遙飛身一躍,跨過河流,走到一片楓林前。火紅的楓葉如醉酒般艷麗迷人,樹葉隨著清風沙沙摩挲著,片刻,便有無數條火紅的小蛇,蜿蜒著攀上了樹枝。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平遙一陣掌風掃過,前面的楓樹林便一片狼籍地倒向了兩邊,讓開了一條寬闊的大道。
復行數十步,來到一座殿宇前,平遙沿著台階拾級而上,剛踏入宮殿,便見到步非一襲白衣,搖著折扇清清爽爽、瀟瀟灑灑地站在面前。眼神一晃,步非的身邊又出現了一名仿若弱柳扶風的女子,他們相視一笑,攜手便欲離去。平遙明知這是幻覺,卻依舊忍不住心頭一痛,神智似有些恍惚,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步非與靈素的婚禮,雪兒是否順利阻止了?萬一……思至此處,平遙臉色煞白,指尖如冰,望著步非、靈素攜手而去的背影萬分焦急,起身便欲追去。
牆壁上瞬間射出無數支利箭,平遙此時已失了防備之心,未曾來得及閃躲,當下便有數支羽箭穿心而過。正當平遙以為即將身死之時,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毫髮無傷,頓時明白那些羽箭不過也是幻覺。
正當平遙慶幸之際,屋外忽然一陣勁風掃來,猛的將平遙捲起,重重的撞擊在牆壁上。平遙從牆上緩緩墜落,喉頭一甜,張口便噴出一口鮮血。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跡,平遙單手捂著心口勉強支撐起身體,咬咬牙向前走去。這一掌,傷得不輕呢!只是再怎麼痛,又怎麼比得上心中的疼痛呢?
沒走幾步,忽然又見到步非向自己走來。平遙明知這是幻覺,心中卻忍不住歡喜,他沒跟靈素走掉,這樣就好……平遙不管不顧,三兩步便衝上前去,抱著步非的脖子大哭起來,似乎想將這一個月來受的委屈全都發洩出來。待到哭累了,也發洩夠了,平遙才抬頭淚眼汪汪地望向步非,嘟著嘴央求道:「你不要走。」
步非微微一錯愕,伸手溫柔地拂過平遙的長髮,撫慰道:「別怕,我在,我不走……」
平遙只當這是幻覺,吸了吸鼻子,便像小狗一樣撲在步非懷裡撒起嬌來,「你抱抱我,我很想你!」
怎麼這時候還有心情撲在他懷裡撒嬌?像個孩子似的。步非無比古怪地看了哭得滿臉淚水的平遙一眼,此時她一雙濕軟的大眼有些微紅,濃密的羽睫上還凝著少許淚水,清雅的素顏上是平時少見的脆弱與俏皮,看上去竟令人異常心動。步非心神一蕩,忍不住低頭在她嘴上啄了一口。
平遙靦腆而滿足地抿了抿嘴,忽然狡黠一笑,踮腳輕輕吻了吻步非,便低頭竊笑起來,那模樣像極了一隻偷腥的貓兒。
步非的臉色古怪地變了幾變,終於還是沒忍住,問道:「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然後抬手撫了撫額頭,自語道:「難道是我出現幻覺了?」
平遙呆愣了一陣,後退一步,疑惑地望著步非半晌,忽然伸手惡劣地扯扯步非清秀的面皮,痛得步非哇哇直叫,才震驚道:「你是真的?」
方纔,她一直以為這一切都只是幻覺,包括先前攜手而去的步非、靈素,包括此時站在眼前的步非。難道……現在見到的步非並非幻覺?而是……他真的趕到帝都來了?想到這裡,平遙忍不住心中大喜,也顧不得羞怯,上前便又撲到了步非的懷裡。
「哦……」步非了然一笑,溫柔地將平遙圈在懷裡,附在她耳邊壞笑道,「原來某人以為這是幻覺……原來你這麼想我啊?來,親一個!」
平遙本被呼在頸間的熱氣撓得有些微癢,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忽然聽到這番取笑的話語,頓時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真的……好丟臉啊。
步非散漫地笑了笑,也不再逗她,抬手攏了攏她耳邊散落的絲發,道:「快走吧,應該馬上就可以闖過這幻陣了。」
「嗯。」
靜靜走了一段距離,兩人便到了走至一面爬滿籐蔓的高牆邊。平遙上前撥開一片籐蔓,抬手屈指叩擊了牆面兩聲,附耳貼在牆面又叩擊兩聲,聽得耳邊傳來重重疊疊、空靈飄蕩的回音,平遙了然一笑,運足內勁,一個閃身便穿過高牆,眼前豁然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