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牢房密不透風,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發霉的味道,隱約還飄著一絲血腥味和傷口惡化腐爛的腥臭。牢房一片黑暗,只有高處才開著一扇打著鐵柵欄的天窗,透進一束微弱的光線,照射出飄蕩在空氣中的細微浮塵,浮塵悠悠地飄移著,彷彿亙古便是如此。
青蕪、昕薇抱著膝蓋縮在鋪著稻草的牆角,看著滿地爬行的老鼠和蟑螂失聲尖叫,到處躲閃。當然,牢房中除了她們的尖叫外,更多的是那些犯人受大刑時撕心裂肺的慘叫,聞之使人驚心。
「難道,我就要這樣死了?」青蕪把臉埋在膝蓋上啜泣著,連日的哭泣使她的嗓音也變得沙啞了,眼眶深深凹陷,水晶般的瞳眸不復光彩,神情似怨,似痛,似悔。
「不會的,主子,公子會來救我們的!」昕薇輕輕撫著青蕪的脊背,眸光一片堅定冷靜,想給她一些安慰。
昕薇呆在青蕪身邊這半個月,青蕪幾乎沒有受任何苦,即便有什麼危險,也都自然而然地化解了。她可以感覺到,一直有一隻手遮在睿侯府上,暗中保護著她們。是平遙,一定是平遙!
「不會的,都已經三天了。按那個人的能力,怎麼可能需要這麼久?她向來都喜歡防患於未然,若她真有心救我們,這件事根本不會發生,或是當時,她就可以幫我們化解危難。她不會來救我們了。唉,我若是……」未言盡,青蕪便深深歎了口氣,眸光中帶著深深地悔意。
青蕪暗淡的眸光略微有些恍惚,記憶沿著時間的大江逆流而上,追溯到遙遠的過去,一段被時光掩埋的歷史靜靜浮出水面。安國後宮,日日都會上演宮妃們的明爭暗鬥,寧後手段狠辣、心機深沉,雖不為安王所喜,卻能翻雲覆雨,屹立後宮十數年不倒。當年,青蕪初歸安王室,孤苦無依,被以寧後為首的宮妃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又不得父王寵愛,卻能在平遙的庇護下,安然居於傾城宮,不受半點傷害。青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個人當年也才十一歲吧?其手段心機比起寧後,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會的,主子,即便是公子,也有疏忽的時候,不是嗎?」昕薇輕輕地安慰道,忽然眼中劃過一抹亮光,「主子可還記得,有一日侯爺本打算留宿梅香苑,忽然雪梨苑來了刺客,侯爺便匆匆趕去,最後在挽容夫人那兒歇下了?」
「記得。」青蕪點點頭,忽然眸光一閃,道,「你是說……」
「不錯!公子不想主子與侯爺圓房,那件事定是公子安排的,其實公子一直都在暗中保護著主子的呀!」
「果真是她嗎?」青蕪微微一笑,眸中淚光閃閃,神情有些恍惚,「她既已對我這般絕情,又何必……」
青蕪心口微微疼痛著,目光有些眩暈。自己本打算做個狠心絕情、自私自利的小人,為何……為何她這個時候……還要暗中保護著自己,讓自己狠不下心,讓自己愧疚悔恨,讓自己瞧不起自己!
青蕪無聲地蜷縮在角落,躲在沒有陽光的黑暗中。時間如輕風清泉般悄悄流過,靜靜的,不著痕跡。青蕪的意識開始模糊,睜開眼一片昏暗,意識裡卻閃過著光與影,夢與幻的交疊,漸漸地開始昏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牢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青蕪在昏睡中,隱約被人背回了梅香苑,躺在了一張清涼的大床上,光線變得明亮,空氣也不再渾濁,還帶著舒緩的檀香味。重複在光影中,青蕪一次次在夢與醒中徘徊,迷迷糊糊,頭脹痛著,心如刀絞。
再次睜開眼睛時,入目的是一頂青紗帳,還有靜靜守在床邊的白衣勝雪、雍雅清華的秀色公子。只是一眼,淚便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酸楚而鹹澀,如山間溢出的泉水,源源不斷,無法止住。
平遙目光輕飄飄地落到青蕪臉上,臉上浮起雍雅的淺笑,淡淡地問候著:「醒了?」
「果真是你!」青蕪嘴唇彎曲成一個溫婉的弧度,笑容含著淡淡的喜悅,更多的是無奈與苦澀,洶湧的淚水宣洩著深埋在心底的疼痛與委屈。
平遙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嘴唇的弧度卻隱藏著一絲無奈,「以後,莫要如此了。」
「呵!為什麼不?」青蕪大笑出聲,射向平遙的目光中帶著報復的快感,「最後我還不是贏了?」
「不錯,你的確沒事,但也只是這次而已!」平遙嘴角勾起一抹諷笑,眼眸黑幽幽的望著青蕪,「你還不夠瞭解人心,更無法預測敵人的能力和反應,籌謀算計,還不是你能夠的。再有下次,我不會再救你!」
青蕪憤怒極反笑,「哈哈哈……我現在可是傾城公主,我怕誰?」
「不是我,頂上傾城公主這個光環,只會死得更快而已!」聲音輕輕的,語調淡淡的,溫和如三月的春風,卻暗藏著鋒利的雪芒!平遙略帶趣味地看著青蕪,「王姐真是越來越像王兄了!」
「果然好狠的心啊!對我如此,對王兄亦是如此,非要把我們都逼瘋了,你才甘心嗎?」青蕪諷刺而又無奈地看著平遙,忽然想到了什麼,欠起身子,四處張望了一會,問道,「阿昕呢?」
「她手上有傷,在歇著呢。」平遙淡淡地答道,「說來她的手受傷,還是為了替你接下宇文鋒那一鞭子呢!」
「阿昕……」
「所以說,這世上還是有人真心待你的。至於挽容,她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待你也不薄啊,你竟……唉,你本心性純良,以後,莫要如此了!」平遙微微舒了口氣,眸光無奈而失望地瞥青蕪一眼,便起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