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他,無疑是天大的打擊。
他徑直閃身出去,週身都呼嘯出冷冽的風,所經過之處必定遭殃。
此時的聖天,雙邊的戰火正緊張的進行著,三王的勢力馬上就要攻打進京。
有點能力的百姓們都收拾起了細軟,攜帶家眷奔上逃亡之路了。
君墨顏的隊伍暫時圍堵在京城郊外,支起了營帳準備長期作戰,誓死也要守住這道最後的防線。
因為只要被攻破了城,他也就意味著輸得一敗塗地了。
然而關於這一切的消息,子夜通通都不知道。
她只是如金絲雀一樣,每天生活在一個華麗的牢籠裡,百冰肆自然不會透露一點的風聲給她。
他已經決定了,要和子夜重新開始。
所以,她肚子裡的孩子——不能留!
這一天,子夜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
可是就算人起來了,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總之最近幾天都很難受,總是時不時的就想吃點酸的,偶爾還想吐。
可是又很奇怪,除了第一日見過百冰肆以後,幾天下來都沒再見他出現過,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什麼。
招招手,喚身邊站立的一個侍女過來,那侍女恭敬的走來屈膝施禮。
「王后有什麼吩咐?」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玉蓮。」
子夜看了看她,是個頭腦靈轉的丫頭,她現在很需要一個幫手。
「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我想知道這裡到聖天的路線,能不能畫一張圖給我?」
看了看四周,子夜這才拉起她的手,小聲的跟她求助道。
「這……」
玉蓮垂下眸子,很是為難的模樣,王的意思,她不敢違背。
可是看王后期待的眼神,著實不忍,剛有心要幫助王后,這時突然感覺脊背一涼,全身都不能動彈了,她自己心知是因為什麼。
百冰肆一身白衣做襯,肩披著修身的毛絨馬甲,從頭到腳的優雅。
走近至玉蓮身邊,淡漠無波瀾的語氣道。
「下去吧。」
「是。」
玉蓮領命,馬上就忙不迭的走了出去,像怕被子夜看到什麼似的。
有可能,她再也不能說話了。
沒有殺她,已經算是百冰肆最大限度的仁慈。
「你幹嘛整天擺出一張冰山臉?把我的丫鬟都嚇跑了。」
子夜面上故作嬌嗔,可是心裡是慌的,真希望他什麼也沒聽到才好。
不過他來得也太及時了吧!
百冰肆什麼也不說,兩片誘人的唇瓣緊緊的抿在一起,冰刀一樣的眼神似要殺了她一般。
他就是恨這樣的她,不聽話!
「不要妄想逃離我的身邊,後果……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殘忍的話語一字一句的蹦出,子夜馬上心虛的低頭。
有種沒穿衣服時被人看個通透的感覺,好恐怖!
無預警的,胃裡又開始在排山倒海了,把上身俯下,一手緊抓著胸口想要嘔吐。
「嘔……嘔……」
子夜難受了半天,卻什麼都沒有吐出來,只是乾嘔。
而一旁站定的百冰肆,只是冷然的看著她,甚至沒有幫她拍一拍背,或者幫她遞上一杯水,那樣的事不關己,還帶著惱火的憤恨。
這不是子夜曾經熟悉的他,現在的百冰肆變得和他的人一樣,好冷!
仰頭,扯了扯他寬大的袖子,難受得眼裡都擠出了淚。
「哥哥,我突然好想吃酸的……酸的……」
那樣的絕美面容,那樣的乞求,是多麼讓男人動容。
可惜他,非但沒有給她酸的,反而將一個冰涼的瓷碗推至她的眼前。
「這是什麼藥?」
子夜狐疑的看了看裡面裝著的褐色的濃稠藥汁,剛用鼻子聞了聞味道,就知道這藥一定苦得難以下嚥。
「喝了它,以後就不會再這樣難受,你會舒服的。」
如哄騙小孩子一樣的語氣,可被他演繹出來的,卻是沒得選擇,非喝不可。
子夜不是傻瓜,她早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就算她身為女人的感悟遲了一點,可是自己身體發出的異樣信號,已經讓她不得不重視起來。
嘔吐,嗜睡,吃酸,這不就是……
身子倏然一緊,天吶!她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一雙水靈的眼睛撐得老大,可是剛一這樣懷疑著,就對上百冰肆陰鷙的眼。
子夜當下渾身就一個激靈,週身蔓延出冷意,懼怕的往後挪動著身體。
「我不喝!」
冷瞪著眼堅定的道,直覺告訴她,這藥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可是百冰肆似乎並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繼續逼上前去,沉冷的聲音裡滋生出魅惑的陰柔。
「不要怕,一點都不苦的!」
「百冰肆,你敢不敢告訴我,這究竟是什麼藥?」
子夜盯著眼下那碗正倒映著自己臉孔的藥汁,都能感覺到自己身心在顫抖。
「當然是針對你身體的,你體內有些不乾淨的東西,必須要除掉,乖!喝了它!」
他的聖潔面孔是多麼的無害,他的聲音是多麼的溫柔,可是卻直叫人毛骨悚然。
聽他這麼說,子夜心裡更加的瞭然,手下意識的摀住小腹。
孩子!
她有孩子了!
這是上天賜給她的小禮物,她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他的。
子夜顫抖著手接過那碗藥,緩緩的抵在唇邊,作勢要喝下。
百冰肆似乎對她突然變得聽話很滿意,唇邊揚起一抹淺笑。
可是這笑容卻在下一刻凍結,就聽瓷碗碎裂的聲音在地面炸起,褐色的藥汁流淌了滿地,與白色的理石地面形成兩種極端鮮明的對比。
甚至有些還濺到了百冰肆的長袍下擺上,黑白相交,也是如永遠也抹不去的污點一樣盛開在上面。
子夜不敢去看百冰肆此刻會是多麼陰霾的臉色,只是一味懼怕的往後躲著。
她害怕!很害怕!
然而百冰肆突然轉變的態度,卻是她始終琢磨不透的一點。
他走上前來,抱住了渾身瑟瑟發抖的人兒,安撫著她的頭髮柔聲道。
「不喝就不喝,怎麼還使起了脾氣?」
緩和下來的語氣,如古老而綿長的輕音樂,讓人聽後想要閉上眼睛安睡。
「不要再給我喝那種東西了,我怕苦。」
「好,只要你說不,那就不喝。」
他繼續揉著她的頭髮,淡淡的開口,卻滿是寵溺的語氣。
高高在上,清貴無雙的他,從沒向人妥協過,可是子夜,會成為永遠的例外。
他親自哄她入睡,淡淡薄荷的清涼氣息漂浮在鼻尖,可以緩解人煩躁的心緒,本是很容易讓人心生倦意的。
可是子夜此刻靠在他的懷裡,卻冷得瑟瑟發抖,不覺間把雙手環在身前。
哥哥的身體,為什麼總是這麼冰!
不知道百冰肆用了什麼方法,沒過多久,子夜在他冰冷的懷抱裡,也依然睡著了。
呼吸平穩,面上掛著淺笑,眉間的紅色月牙似乎也因為主人的沉睡,而收斂起了原本的妖冶之色。
帶著懷念又充滿眷戀的冰藍色眼瞳,望著她一如以往嬰兒般的睡顏,銀白色的長髮偶爾蕩在她的臉上。
這時,他那修長而骨節剔透的手,帶著滿滿的邪惡,緩緩來到子夜的小腹處。
子夜,不要怪哥哥!哥哥都是為你好!
此時見他的手掌上,已經聚集起了一圈淡藍色的光暈,而且那光暈還有愈加擴散的趨勢,顏色越來越濃。
幽藍的眼眸倏然擰起一道厲色,手腕一轉,逕直的擊向了子夜的小腹。
只要這一掌擊下之後,子夜的身體就乾淨了,就再沒有任何的雜質了,她將會完完全全的屬於他。
可是趕巧的是,子夜睡夢中翻了一個身,由原來臥在他懷裡的姿勢改成了側臥,正好躲過了百冰肆的襲擊。
眉目微擰,嘴裡夢囈般的呢喃出聲,小手還不解氣似的捶上了百冰肆的身子。
「哥哥走開!哥哥好壞!」
他很壞!
聽了子夜無意識的控訴之後,百冰肆怔愣了一下,手也僵硬的頓在了半空中,不知該往何處放似的尷尬。
罷了,暫且先讓這個孽種殘喘幾日。
反正早晚都要死,不急這一天。
慢慢挪動了身體,把子夜的頭輕輕的放在枕頭上,又為她拉上了被子。
腳下都已經邁出幾步,百冰肆又不著痕跡的突然折返回來,在子夜的唇上落下一吻以後,方才離開。
可是他腳步剛一邁出去,床上的人兒,就倏地睜開了眼。
坐起身,凝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子夜不覺用手捂緊了自己的小腹,這才從剛才緊張的氛圍裡鬆下一口氣。
不禁要問,哥哥,為什麼你會變得這麼可怕?為什麼?
以前的你,白衣勝雪,清貴無暇,厭惡人性的邪惡,討厭世俗的爭奪。
你常說,如果有一天你主宰了這天下,你要把全世界都變成美麗的雪色,而非血色。
可如今的你,又算什麼?
***
這幾日,子夜是被迫在一堆補品中度過的,什麼人參靈芝,還有一些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東西。
「王后,來吃一點燕窩吧!這可是王特地吩咐要給王后吃的。」
幾個侍女輪流著上陣勸說,這個不行就換下一個上,可是卻沒人能勸動子夜吃下半口東西。
她看了看瓷碗裡讓人食慾大開的燕窩,嘴角不覺間揚起抹嘲諷的笑。
這些東西,說不定哪一口吃下去,就會威脅到腹中孩兒的生命。
她怎麼會這麼傻?
另一邊,百冰肆手裡正忙碌著什麼東西,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王后還是不肯吃東西嗎?」
「回王的話,王后已經有三日滴米未進,所以特來請示王的意思。」
身後侍女畢恭畢敬的回話,不然她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來打擾王。
一聲輕歎微不可聞,閉了閉疲憊的雙目,實際上他是在壓抑著自己瞬間被挑起的怒氣。
子夜,她有些聰明過頭了。
難道你不知道,你越是這樣小心謹慎的護著自己的身體,我就越是非要除掉那個孽種不可!
這個世界上,有資格在你的腹中生根發芽,並來到這人世的……
只有我!
百冰肆的孩子!
宮殿門口傳來一陣清脆的女子齊齊跪拜請安的聲音,「參見王上。」
然後就聽那冰冷的聲音,不帶有一絲的溫度:「都下去吧。」
「是。」
一身毛絨雪袍的百冰肆正一步步走向子夜,一頭銀色長髮被光束折射出一圈光環,猶如一個王冠戴在頭頂,他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而反觀子夜的表情,現在一見到他,就如老鼠見了貓,能躲多遠,她就盡量躲多遠,直到無處可逃。
他拿起勺子,有一下每一下的攪拌著碗裡已經失去熱氣的燕窩,低沉的聲音溢出薄唇。
「為什麼不吃東西?」
「我沒胃口。」
子夜把頭靠近床榻裡,很沒有力氣的樣子,淡淡的出聲敷衍道,眼睛都沒有看向百冰肆一下。
長髮絲絲的垂落於腰際,一身荷葉邊的粉白裙子,連臥床的姿勢都可以這樣兼具優雅和美麗,像個童話世界裡的公主一般。
「莫不是……你為正在交戰的兩個男人擔心,所以才沒胃口!」
他的語氣,帶了點妒忌,雖然聲音沒有起伏,可是再看他手裡剛剛攪拌的那碗燕窩。
竟然在他落手之時,瞬間凝結成冰,連冰霜都遍佈在碗上。
聽他這麼說,子夜被看透了心事一般,驚慌的瞥眼看向百冰肆的側身。
身上的顫抖掉了一地,生怕他突然回身出手,她的孩子就沒了。
「哥哥,放我走!放我走吧……我很擔心他們!」
子夜仰頭扯著百冰肆的袖子,含霧的眸子裡寫滿了乞求。
她知道她這樣說的後果,有可能會讓自己萬劫不復。
可是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如果繼續呆在這個華麗的牢籠裡。
恐怕,她真的等不到再見到他們的那一天了。
「子夜,你說這話時,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哪怕只是一點點!」
百冰肆轉眸,對上她的眼睛,神色哀傷。
至尊至美的面容上,是讓子夜也無法去正眼直視的苦澀。
「哥哥……對不起!」
垂下眸子時,兩行清淚劃過。
她發現,自從找回了前世的記憶以後,對哥哥說的最多的三個字,就是對不起!
因為……她如今愛的,早已不是他!
每天深夜,她無數次質問自己:我是一個花心的人嗎?
答案,當然不是!
她依然記得和哥哥前世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或許會是她人生裡最美好的記憶。
她跳舞,他吹簫。
花在飛,雪在飄。
世界在旋轉,他們在歡笑。
那時他偶爾對她綻放的笑容,如雪般清澈透明,如一盞明星在他的唇畔蕩漾。
她就那樣,著迷甚至癡迷的愛上了他的笑容。
她想,應該不會再有人,會比這個男人笑得更好看了吧。
可是,被他囚在身邊的這段日子,就再也沒看他笑過。
取而代之的,是數不盡的冰冷。
雖然對她的關愛猶在,可惜……
現在這樣的哥哥,她無法再愛上,不能了……
「不用對不起!沒有誰對不起誰!」
百冰肆突然惱怒的一個拂袖,那一瞬間,感覺身處的宮殿都跟著晃了晃。
他生有一副無情的絕美面孔,平常看似無害,可若真的發怒,讓人何止是一個懼怕了得。
「乖乖的把肚子裡那個骯髒的孩子弄掉,我還會允許你在他們死前,見他們最後一面!」
「否則,你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
一句話說罷,留給子夜一個冷鷙的背影,便闊步離去。
彷彿有幾粒晶瑩的雪花,吹拂到了子夜的臉上,連同她臉上的淚痕,很快就凝結成了冰珠。
咬了咬唇,一手頹然的支在地上,一條手臂支撐起了身體全部的重量,不然她可能會這麼直直的倒下去。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的孩子,難道你注定不能來到人世嗎?
翌日,子夜略微對著鏡子打扮了一下自己,換了身與百冰肆相匹配的白衣,描眉畫目。
可惜任是再厚的粉,也遮不去她臉上的黯然。
拉開殿門,一縷刺眼的光束倏然照射在臉上,圈圈金子般的光暈在一身白衣的子夜週身散開,宛如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突然降臨到人間。
子夜被光刺得微微瞇了瞇眼,對守在旁邊的侍女道。
「帶我去見他。」
那侍女聽聞愣了愣,而後很快整理好神色,朝子夜恭敬一拜,做了個手勢。
「王后請。」
這還是子夜從來到這裡的這些天,第一次走出自己居住的宮殿。
一路上,各個角落都站有留守的白衣侍女,個個看起來幹練利落。
她們見到子夜,都心領神會的躬身作福,問候她們尊貴的王后。
走在前面的侍女把子夜領到了一處較為偏僻的宮殿,這裡不算華貴,少有人煙,卻讓人甚覺詭異。
黑色的牆面,上面有一些奇怪形狀的白色圖紋。
再望向這座院子裡滿滿種植的植物,子夜當下眼眸一緊,不覺間心臟漏掉了一拍。
竟然是……黑色曼陀羅!
「王在裡面。」
那個侍女並未通傳,而是把子夜帶到這裡後,就施禮離開了。
子夜一步一步的走近,沉重而艱難。
聞聽腳步聲,百冰肆警覺的側眸過去,滿身的殺氣騰騰。
可是又是一瞬間的事,他的警惕又放鬆了下來。
因為這腳步聲的主人,正是他所熟悉的。
手上正進行的動作頓下,鮮紅色的綢布優雅的隨手一揚,便遮擋住了眼前的物體。
「決定好了嗎?」
側身,問話的同時,眼也望向了來人。
她,比他想像中來得要快。
「我人已經來了,你說呢?」
子夜站定,反唇相譏,尖尖的下巴微微揚起,兩手交叉放於身前,消瘦的身型從骨子裡散發出貴氣。
就好像哪怕是在臨死前,她都永遠是這副高傲。
「很好,子夜果然沒讓我失望,藥就在你面前的桌子上,喝了它!」
百冰肆竟然破天荒的笑了,只是那久違的笑容,卻變了韻味,讓子夜看得滿心的疼。
伸手去執起了藥碗,濃稠的藥汁在裡面來回的晃動,說明了拿碗之人的顫抖。
臨到嘴邊,帶著恨意的抬眸去看了眼百冰肆,絕情的意味蕩在眼底。
「不要忘記你說的話,帶我去見他們。」
百冰肆看著她不語,只是那冰冷的眼神裡,像是有話要說,卻終是沒有說出口。
而後,眼看著她重新垂下眸子,仰頭把藥一口口的喝下。
她的喉嚨每吞嚥一口,他的心就會疼上一分。
她真的喝了!
直到那碗藥見底,他可以清楚的聽見,有什麼東西破碎掉的聲音。
——是心!
「啊——」
藥效來的很快,沒過一會兒,子夜肚子一個抽疼,緊接著就發出了一聲痛叫。
幸好百冰肆及時上前扶住了她,可是子夜現在已經疼得渾身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血,先是由幾滴,後是轉變成一片,緩緩從她的大腿內側流下,很快就浸染了她特地為此而換上的一身白色衣裙。
如朵朵妖冶的紅蓮盛開,綻放出血樣的妖嬈。
甚至有些星星點點的血跡,還滲透到百冰肆的衣袍下擺上。
「子夜……」
任百冰肆再是淡漠,此刻也因子夜的狀況而有些來不及適應。
「子夜別怕,有哥哥在!」
一個緊神,他迅速把子夜安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馬上一聲怒喝叫來了侍女。
這種事,他畢竟多有不便。
「孩子……我的孩子……」
子夜嘴裡不停的叫孩子,身下流著血,淚也止不住的淌。
這副樣子,只要是長了心的人見了,都要忍不住會心疼。
當然包括他!
「我好痛……好痛……」
絕美的臉龐此刻皺成了一團,臉上分不清是汗還是淚,蒼白的唇裡總是溢出讓人揪心的痛楚。
血水一盆一盆的被來回穿梭的侍女換掉,可惜孩子就是不出來,大概是已經成型了吧。
或許是這個孩子不想離開孕育他的母體。
他想要來到人世,看看這個世界的五彩斑斕,想要在媽媽的懷裡撒嬌,想要跟父親一樣英勇神武。
可惜有人,偏偏要將他扼殺掉!
百冰肆緊緊握著子夜的手,在旁給她安慰,兩人的指縫間已經快要滴出汗水。
看著子夜痛苦的樣子,他竟然破天荒的後悔了!
他百冰肆,做事情從沒後悔過。
真的是他錯了嗎?
他只是接受不了這個不屬於他們之間的孩子!
僅此而已!
「王,孩子太大了出不來,怎麼辦?」
負責子夜的侍女抬起頭來焦急的說道,邊拿袖子擦了把額上的汗。
百冰肆瞬間就感覺頭大了起來,再看了眼床榻上備受折磨的子夜。
心知若繼續下去,對她的身體損傷是極大的。
「你讓開!」
一聲冷喝,侍女恭敬的站遠了些。
百冰肆手上一個翻轉,就聚集起了一股神秘的力量,那層詭異的光圈又出現了。
緊接著見他毫不猶豫,揮手就像子夜的腹部擊去。
巨大的衝擊力,立時就從子夜的身體裡,把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給逼了出來。
一聲沖天的慘叫在同一時間響起,子夜的頭一個側滑,人便暈了過去。
如躺在一片血泊中的人偶娃娃一樣,一動不動,長髮胡亂的披散在週身,連呼吸都靜溢得微不可聞。
百冰肆很快去查看了她的脈搏,眉頭先是深深的擰起,再一點點的舒展開來。
「王,王后不會有事吧?」
那個侍女看了子夜的狀況後,害怕的問道。
這躺在床榻上的可是王后,稍有不慎,自己的命可能就要被王送去陪葬。
「馬上去把那個東西處理掉!」
百冰肆眼睛直直的盯著那團血肉,語氣急切的命令道。
那東西,直叫他呼吸不順,緊緊的揪住了他致命的弱點一樣。
「是。」
點頭應下,侍女馬上就用了一塊方巾包裹起了那個孩子,動作快速的退了出去。
室內原本清涼幽香的空氣,現在已被一股濃稠的血腥味取代。
探出一根冰涼的手指,充滿眷戀的描畫過她令人炫目的臉部輪廓。
反覆如此,像是這個人,他永遠也看不夠一樣。
「子夜,你知道嗎?我只是試探你而已,沒想到,你真的忍不住了,你就真的這麼掛念那個人?」
「若是曾經有人問你,子夜心裡最重要的是誰?毫無疑問,你的回答一定是我!每次,我總是一笑置之。」
「可是現在,我遲疑了!若是此刻有人問一樣的問題,我會心慌!你的心裡還有我嗎?回答我……還有嗎?」
他兀自的問,幾分困惑,幾分惆悵,幾多感傷。
失去了,我真的失去你了嗎?再也找不回來了嗎?
把子夜送回寢宮後,百冰肆這夜留宿於此,與她同塌而眠。
這個時候她很需要人陪吧!
哪怕心底如鏡子一般的明瞭。
那個人,一定不是他!、
他不敢去抱她,怕不小心弄疼她的身體,也怕自己低溫度的體溫,會凍到她。
可是子夜,你知道我的身體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冷嗎?
一百年,如果一個人一百年都置身於冰雪之中,會怎麼樣?
在你離開的那段時間,我都是一個人站在冰雪中懷念你。
我喜歡下雪天,那樣,我才感覺與你的距離,更近了些。
大雪紛飛之時,我站在我們曾經一起出現過的地方,幻想著你就站在我的眼前,讓簫聲與雪花伴舞,奏出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音符。
我想把簫聲送給遠方的你,因為它承載著我今世的孤單。
可惜這些,你都不知道,你也永遠看不到。
因為你的心,根本已經不在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