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晴朗的天空裡,徒增了幾團烏雲,為這蔚藍的天色遮擋去了幾份光明。
慕容白雪今天的心情是格外的好,因為她已經確定,皇上已經把冷子夜忘得一乾二淨,所以此時就迫不及待的來上門挑釁。
其實她本性不壞,就是骨子裡有幾分驕傲。
但是在這人吃人的後宮裡,加上怎麼也得不到皇上的寵愛,久而久之積攢成了恨,變成了一個會使陰謀手段來達到目的的人。
五次三番的命人迫害子夜,可惜都沒有得手。
如今,她已經不是自己的頭號勁敵,可是女人天性,她依然容不下她。
生怕皇上哪天會想起來她,或者會重新迷戀上她,這些都是未知數。
而她,必須要把這一切的可能,扼殺在萌芽之中。
「喲呵,子夜姑娘倒是好雅興。」
春風得意的聲音隨著來人飄了進來,子夜頓了下身型,如畫的眉毛下意識的皺起,馬上把正出神看著的紅寶石項鏈收在了手裡。
「討厭的女人!就跟蒼蠅一樣!」
嘴裡兀自的呢喃,音量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讓來人聽到,慕容白雪當下氣得牙齒打顫。
「娘娘,讓奴婢來教訓她!」
小滋上前,掄起了手就要朝子夜的臉上打去。
可是手還未到,就被人反打了一巴掌,被打的小滋感覺耳膜都嗡嗡作響。
「你個小丫鬟也想來教訓我?你配嗎?」
子夜怒目而視,不是對小滋,而是對她身後的慕容白雪。
看來這女人,今天就是來找茬的!
「小滋,你先讓到一邊去。」
慕容白雪的語氣一樣凝重,空氣裡都凝結了兩個女人爭鬥的氣息。
「哼!」
小滋不甘心的跺跺腳,狠狠瞪了子夜一眼,還是乖乖的退到了一邊。
反正這狐狸精的好日子已經結束了,這樣想著,剛剛被打的火氣也就消散了些。
「吃了它,會讓你走得不那麼痛苦。」
一個褐色的藥丸放在了桌面上,慕容白雪好整以暇的昂首睨視著冷子夜,如高傲的金絲雀。
「如果我不吃呢?」
子夜把藥丸拿在眼前看了看,冷笑反問。
只有笨蛋才會給人毒藥,這是最愚蠢的伎倆。
況且這些她十歲的時候就已經玩過,早就不屑用了,真沒有新鮮感。
「如果你不吃,那你就是殺害我腹中孩兒的兇手!皇上已經不記得你,以為這次還會像以往那樣偏袒你嗎?」
慕容白雪又進了一步說話,貼在了子夜的耳邊,蔓延出毒汁一樣的聲音。
「二選一,你應該知道孰輕孰重吧?」
「別裝了,你根本沒有懷孕!皇上根本沒有臨幸過你,我說得沒錯吧?雪妃娘娘!」
子夜語氣加重,但有一點她不明白,這些事連她都看得通透。
而精明睿智的君墨顏,卻一直被蒙在鼓裡嗎?
慕容白雪被子夜直言的話語,驚得滿臉的煞白,脊背一陣陣的發涼。
眼前的女人,太可怕了!
今日她非除掉她不可,以絕後患!
一把奪過她給子夜的藥丸,咬了一半吞下,另一半緊緊攥在手心。
「你幹什麼?」
沒料到她這近乎荒唐的舉動,子夜驚愕的問。
然慕容白雪緊抓著胸口,臉色已現出異樣,身子一個不穩撐在了旁邊的案桌上。
「小滋,去請皇上過來,就說有人要謀害本宮。」
「是,娘娘。」
小滋慌張的跑走了,小丫頭也害怕,心裡七上八下的跳動著。
原本的計劃根本沒有這一個步驟啊,到底主子是怎麼想的?
「慕容白雪!你瘋了是不是?為了要陷害我,不惜拿自己的生命來做賭注,值得嗎?」
子夜憐憫的眼神看著她,又是一個為愛而不擇一切的女人。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悲悲慼戚,落寞寥寂。
若是無情,就算你努力想要走進那人的心。
只是可惜,那裡早已封閉。
「沒辦法,我慕容白雪此生不求其他,千不該,萬不該,就是愛上了那個無情的男人……若能得到他的愛,就算為此一博,我也甘願……」
胸口一熱,一口鮮血乘著微弱的氣息噴出。
看見不遠處明黃的一角,臉上蕩起一抹淒笑,終於把這個男人召喚來了。
「發生了何事?」
君墨顏沉穩的腳步在臨近,早在五米開外,嗅覺靈敏的他,就已經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在慕容白雪搖搖欲墜之際,馬上就探手去接住了她。
「雪兒!雪兒!」
晃了晃她的肩膀,君墨顏焦急的喚道。
「皇上……我終於,把你給等來了!」
深情的撫上君墨顏的面頰,臨閉上眼,嘴角都是泛著笑。
因為,他從不曾這樣抱過她。
「雪兒!快傳御醫!」
再抬眸看向神態自若的子夜,她好像一個局外人,什麼都跟她沒有關係,只是冷眼看著這一切,不覺心中更加惱怒。
「你對她做了什麼?」
「你就這麼肯定是我?」
在他話音未落之時,子夜就反唇譏問。
看向他眼底的懷疑,心下不覺掀起一陣陣的苦楚。
他終於還是記不起她,以前,他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她。
從來,他對她都是信任的。
但到今天為止,恐怕就要劃上休止符了吧。
「押入牢中,擇日待審!」
一聲令下,侍衛便上前押上了子夜的肩膀。
子夜甚至連一個反抗都沒有,就那麼順從的模樣,認命的模樣。
可就是這樣的她,卻看得君墨顏心底硬生生的疼,被撕開了一般。
「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不辯解?」
君墨顏忍不住問道,雖然他現在對她找不回對子夜的感覺,完全是陌生的。
可是一想到她可能是他愛的子夜,他還是想給她機會。
「如果反抗有用的話,還要皇帝幹什麼?」
這一句明顯嘲諷的話,讓君墨顏頓時啞口,而他人聽了,卻忍不住想笑。
跟皇帝老子叫板!帶種!
「慢著!」
一聲厲喝,不是出自君墨顏之口,而是……
子夜已經被押到了庭院中,順著聲音來源的方向,緩緩回眸望去,不禁又淚如泉湧,顫抖著啟唇。
「緋然……」
可是他的身邊,此時竟站著一個陌生的女子。
如花般的年紀,如蜜糖一樣的笑靨。
從她的身上,竟然能找到自己以往的影子。
此時那女子扯了扯他的衣袖,彷彿是被這場面嚇到了,弱弱的出聲喚道。
「然哥哥……」
「樂兒,先到一邊去。」
溫柔的語氣,就如以前曾給予子夜的一樣。
女子聽後,信任的點了點頭,然後乖乖的站遠了些。
蹦蹦跳跳的調皮模樣,充滿了無限青春的美好。
眼神淡淡的掃了一下那個冷酷威懾的君墨顏,他在抱著別的女子。
再看著子夜時,滿滿的心疼。
拳頭已經無意識的握起,骨節泛出了一層青白的顏色。
子夜,為什麼你在他身邊就是不幸福?如果你能幸福一點有多好!
那樣,我就不會再心存幻想,好讓我徹底把你遺忘!
她叫江樂兒,是緋然這次下江南,偶然認識的一個小姑娘。
那天許願樹下分手後,他就已經決定要死心了。
一個人坐著南下的船隻,漫無目的的在江南的水鄉遊走著。
然後一個無厘頭的江樂兒,就這麼跌跌撞撞的出現在他的身邊。
她是土生土長的江南人,見緋然是京城來的,就執意要當他的嚮導。
幾日短暫的相處,緋然竟驚訝的發現,有時候她的言語、舉動、和神態、都那麼的像子夜,簡直就是子夜的翻版。
而她說出的話比子夜更加大膽,她竟然說要跟他回京城,然後要嫁給他。
就這樣,被江樂兒死纏爛打,緋然終是帶她一同回京了。
今日,本是鼓足了勇氣,帶著樂兒來見子夜。
想告訴她,不用再考慮他,可以安心的跟君墨顏在一起了。
可是不想,卻又一次看到了君墨顏傷害子夜的情景。
讓他努力死寂下來的心,又開始動搖了。
「皇上,你可是要處罰子夜?」
不知何時,緋然的氣勢竟也蛻變得如此強大。
而又一個人說她是子夜,君墨顏心裡不覺震盪了一下。
「怎麼?朕要處罰一個人,還要先知會你一聲不成?」
龍顏微怒,若是其他人,恐怕這個時候早就噤聲斂口了,可是緋然卻不懼皇權,非要頂風上的感覺。
「皇上當初百般逼迫要臣子休妃,還以為皇上會怎樣善待子夜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緋然的話,句句諷刺,字字如針尖一樣扎進君墨顏的心裡。
頭,又毫無徵兆的痛了起來,比上次還要痛。
「帶下去!快點把她帶下去!」
君墨顏一聲令下,一點也不想再看見那邊子夜黯然垂淚的畫面。
越是看見她,他就越痛苦。
緋然終於徹底被君墨顏的無情激怒,縱身上前,想要去解決押著子夜的侍衛,卻被子夜攔了下來。
「緋然,謝謝你!不過別白費力氣了,他已經想不起來我是誰了。」
她垂下眸子,掛著淚的面容稍顯疲憊。
累了,她確實很累了。
緋然當下啞口,他的心情,已經不是震驚兩字能夠形容。
「子夜……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哼!發生了什麼事,她也想知道。
都是他!一定會找他算賬的!
眼睜睜的看著子夜再一次被送進牢房,緋然恨自己的無用,緊咬著牙根,眸色凌厲如針。
王爺,王爺,為什麼他的身份就止於王爺?
如果他是皇帝,子夜就不用受這種苦了。
要是君墨顏真的忘記子夜,不能好好善待子夜的話。
他不介意……造反!
這次下江南,其實也是有目的性的。
他去拜訪了父王早年結交的好友祁邑王和左吾王。
他們都是曾經與父王馳騁戰場的驍勇戰士,現在雖已過了壯年,可是勢力依然不減。
尤其是兩位大將軍手裡的兵權,雖說人已經退下戰場,可是跟隨征戰的士兵們卻已經認同了他們,誓死為他們效忠。
所以即便是把兵權交到了君墨顏手裡,到現在他也沒有辦法統一軍心。
若是聯合了他父王宗親王,那就是三足鼎立,已可以起兵造反。
其實他父王早就有這個野心的,多年來一直為先皇賣命,然後就為新帝君墨顏賣命。
為朝廷孝宗,本是無怨無悔,可是君墨顏欺人太甚。
尤其是他娶了子夜以後,父王在得知君墨顏以去吐蕃邊防送死,來要挾他休了子夜時,更是盛怒。
當時就要策劃把君墨顏轟下台,硬是被緋然給壓了下來,那時他是為了子夜著想。
因為,他希望子夜能呆在她愛的人身邊,過安穩的日子。
而他,只要能偶爾能看看她笑,看她過得很好,也就足夠了。
可是,今日一進宮才發現,事實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樣。
君墨顏根本就不能給子夜幸福,他只能給她無盡的傷痛。
不管他是怎麼忘記的子夜,是被迫的,還是被害的。
他忘記她是事實,把她關起來也是事實,所以他不打算再猶豫了。
——起兵!造反!奪子夜!
子夜被送去牢房,慕容白雪也及時得到了醫治,藥物的毒素基本上已經被控制住了。
命保了下來,可是假懷孕的事也隨即露餡。
奇怪的是,君墨顏得知此事時,竟面容平靜,一點驚訝也沒有,彷彿他早已知曉一般。
慕容白雪自然是心虛,以皇上的脾氣,就算不大發雷霆,也不該是這麼平靜的,想著還是自己乖乖坦誠一點比較好。
可是拉著他的袖子喚了他好幾聲,他就是沒反應,一副想事情想得出神的模樣。
「皇上……」
這次又提高了幾分音量,終於算是把君墨顏的思緒給喚了回來。
他緊了緊手裡的紅寶石玉墜,這是剛剛他在地上撿到的。
他還記得……這是以前送給子夜的,不會錯!
莫不是,她真的就是子夜!
「放心吧,你的毒已經逼出來了,死不了的!」
一分關切,九分敷衍,這是他向來對她說話的態度。
慕容白雪很會察言觀色,見他並沒有發怒的徵兆,咬了咬唇,終於是提著心臟把話問了出來。
不過聲音細小如蚊蠅,畢竟她實在心虛。
「皇上不會怪罪臣妾假意懷孕嗎?」
「你說呢?欺君之罪,想要朕把你賜死嗎?」
君墨顏不動聲色的說,一隻手在她細白的脖頸上緩緩移動,彷彿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把她的脖子擰斷。
面如嗜血的閻羅!
「請皇上饒命!臣妾只是一時糊塗,得寵心切,還望皇上開恩。」
慕容白雪是真的怕了,君墨顏的喜怒無常,她早就領教過的。
那手按在脖子上,讓她動彈不得,就在以為他會用力掐下去時,全身都緊繃成了一線,甚至害怕得閉起了眼睛。
可是,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發生。
睜眼時,君墨顏已在五米開外,高大的身型正穩步離去,沉重的話音卻乘著空氣留給了她。
「這次暫且先饒過你,不過也只有這一次!」
君墨顏兩條健壯碩長的腿正邁著大步走開,脊背挺得筆直,男人硬朗的線條,在他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金黃的龍袍加身,奠定了他尊貴而不可褻瀆的龍威。
他沒辦法繼續在這個女人身邊呆下去,甚至可以饒了她的欺君之罪。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急什麼,只不過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從醒來見到她第一眼起,他的心,就無一刻安寧過。
他愛子夜的心不曾改變,可若她真的是子夜,他為什麼一點都想不起來,這才是最讓他困惑的事。
再次回到陰森森的牢房裡,子夜不禁又想到了上一次。
兜兜轉轉,自己竟然被他關了兩次。
魔主!一切都是他!
「在找我嗎?」
突兀的魔音劃過陰暗牢房的邊角,邪魅的聲音透著某人特有的冰冷。
子夜倏地全身都緊張起來,抬頭尋著這聲音的主人。
不期然的,對上了一雙淡藍色的冰眸。
「都是你!都是你!把我的君墨顏還給我!還給我!」
子夜瘋了一樣去揪住來人的黑色衣衫,一股腦兒的憤恨,全都發洩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就那麼站著,任她捶打著自己的胸膛。
看她為別的男人這樣折磨自己,他就忍不住的疼惜。
雖然這就是他的目的,可是見到今日的子夜,他就知道他錯得有多徹底。
突然眸色一厲,一把鉗住了子夜亂打的手腕。
「本尊早就警告過你,不要愛上這裡的男人,是你自己不聽話,才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你這個魔鬼!」
子夜恨恨的咬著牙,實在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他。
可惜面前的人她惹不起,是主宰她的人,她的反抗也僅限於此。
「沒錯,本尊就是魔鬼!可是你……馬上就要做魔鬼的女人了!」
他竟然破天荒的承認他邪惡的本性。
冰涼的手,說話間已撫上了子夜的面頰,細細的摩擦著。
「為什麼會發抖?還不習慣本尊的撫摸嗎?」
面罩下的臉似乎是笑了一下,對子夜身體的僵硬,很是滿意。
他的手緩緩移動至脖頸,每過一處,子夜就感覺身上的毛孔倏然立起,根根的汗毛分明,刺激了他的眼底。
「如果是那個男人,你也會這樣嗎?還是……早就會迫不及待了?」
「夠了!你在侮辱我!」
子夜掙脫掉他的手,退後了幾步,由於緊張,氣息有些微亂。
「子夜,跟本尊回去!這裡早就不屬於你了,他已經把你忘了。」
「還不是因為你!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我從來不相信一個人可以卑鄙到你這種程度!」
「卑鄙?呵,這又算什麼?你現在的痛……還遠遠不及我的一半。」
聽著這句話,子夜突然感覺整顆心像被揪起來了一樣,絲絲的疼痛在凌遲著她。
為什麼,這一刻的他,他的語氣,他的聲調,連帶他的悲傷,都那麼熟悉?
如遺落在世間的孤魂,落寞寂寥,掀不起一絲的生息。
究竟是誰把你遺忘?
想到那個人可能是我,我就深深的自責。
不由自主,腳步像生了翅膀一樣,在無意識的靠近他。
「你想幹什麼?」
他疑惑了,呆楞了,她的樣子,像要吻他……
「想你所想的事,做你想做的事。」
子夜已經貼近了他的身體,手臂費力的勾在他的脖頸上,一瞬間詫異開來。
他的高度,竟然剛好能夠吻合。
不會有這種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