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聞聲趕到顧泠的病房,看到的是顧泠的手上,多了一道流著鮮血的傷口。
「給他的手包紮一下吧。」
整個過程,顧泠沒有主動抬起手,也沒有掙扎,任由拿回來包紮工具的護士為他包紮上。
他的眼睛始終是閉著的。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睜開或者閉上眼睛,已經沒有多大的區別了。
護士包紮完顧泠手上的傷口,有些後怕地走出了病房。
她的直覺,病房裡的這個男人,一身戾氣,不好惹。
而即使像他現在這樣沉默著,依舊很可怕。
「你們出去吧。」
「泠……」
顧夫人嘗試想要叫住他,然而換來的依舊是他冷冰冰的聲音。
「讓我一個人,好不好?」
他的聲音不再充滿戾氣,而是無力。
就像之前,被迫離開葉小言時一樣的無奈。
很多事情,即使他擁有再強大的力量,他也無法決定一切。
顧夫人終究還是收回了手,在顧振遠的陪同下,緩緩走出了病房裡間。
「小言這個樣子,泠也是這個樣子,該怎麼辦啊?」
顧夫人滿是擔憂的眼神望著病房裡間煩悶的顧泠。
「現在最重要的是決定孩子的事情。這件事情,除了他們兩個親自做決定,誰也做不了主。」
「但是如果現在告訴他們,只會是雪上加霜,只會讓他們更加崩潰。」
「必須讓他們盡快振作起來,才能夠盡快決定這件事情。他們之間需要的是互相攙扶,總需要有一個人振作,才能去安慰對方。」
顧蕭走進房間,看到的就是一對望著病房裡間擔憂的背影。
潛意識裡,他總覺得這件事對於自己來說,有著不可推脫的責任,他該向被傷害的泠和小言贖罪,也該向那段日子擔憂了他那麼久的父母贖罪。
「爸,媽。」
「小言怎樣了?」
顧蕭無奈地搖搖頭,他確實找不到接近她的辦法。
「哎,該怎麼辦啊?兩邊都說不得,兩邊都傷不得,該怎麼讓他們振作起來?」
「我進去看看泠吧。」
顧蕭輕輕打開門。
他看見臉色蒼白的顧泠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臉上看不出任何神情。
順手帶上門,顧蕭在顧泠的床邊坐下。
「泠。」
「哥。」
顧泠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反而有些勉強。
在這時候,他真的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泠,對不起。」
顧泠為這句突如其來的道歉而有些詫異地抬起頭,然而看到的卻依舊是一片漆黑,不得不再次沮喪地低下頭。
「泠,是我對不起你和小言,是我不該拆散你們的。我明明知道勉強是沒有結果的,只會讓我們都痛苦,而最痛苦的肯定是你和小言,我卻還是那樣固執地要去抓住。是我太自私地傷害了你和小言,我用自己的生命去抓住她,你卻是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她。或許你應該比我更愛小言吧……」
顧蕭停了停,再次說下去。
「那天在我的病床邊,你對我說的話我不是沒有聽到,我聽到了你對小言的愛,只是我,執迷不悟地想要得到小言,所以選擇了沉默。」
「哥,別再說了。答應我一件事情吧……」
顧泠循著顧蕭的聲音,望向病床的右邊。
「什麼?」
顧蕭有些疑惑地聽著顧泠歎息的語氣。
「替我……好好照顧她。」
這是他最後做出的決定。
如果他失去了最重要的眼睛,他已經無法再繼續保護她了。
而如果言言得不到保護,她會受到傷害的。
所以,他已經沒有能力待在她的身邊了,或許現在,顧蕭比他更加有能力照顧她。
縱使這個決定是那樣痛苦,他卻不得不選擇。
只要是為了言言,他再痛也可以割捨。
「你為什麼不自己照顧她?你親自照顧她。」
「哥,我沒有能力照顧她,我已經變成一個廢人了。很可能一輩子都是廢人。」
「你說的是什麼話!」
顧蕭確確實實被顧泠這番話激怒了。
他的弟弟,從來不是懦弱的人,從來不會退縮。
現在這番退讓的話,不該是出自他的嘴裡。
「你說過你很愛她的,現在你們之間已經沒有阻礙了,你難道要這樣將她拱手相讓?」
「就是因為沒有阻礙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才更加沒有信心。」
他連自己該怎樣活著,都沒有信心。
他又怎麼會有信心保護她,給她幸福。
更何況,如果她看到這樣的自己,她該有多難過。
顧蕭想要再說些什麼,然而看到顧泠那緊閉著的眼睛時,終究還是沒有再說下去。
「我先走了,你自己考慮清楚,是不是真的要這樣一蹶不振,放棄你爭取了那麼多年的感情。」
床上的顧泠聽見沉重的腳步聲離開房間,房間再次變得孤寂而空蕩。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但是他無從選擇。
睜大著眼睛,望向窗台的方向。
只剩下隱隱約約,那麼衰弱的光線,即使再努力,依舊什麼也不能看到。
言言,我不知道該怎樣做。
現在的我也那麼無助,處在一個自己完全未知的世界裡。
我害怕自己,也更加害怕你受到傷害,我已經失去了保護你的能力。
以前的困難,我知道我還可以爭取,因為我對自己有信心。
然而這一次,我卻連自己都充滿了不確定,因為這一次的我,和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