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顧振遠夫婦和顧蕭同時怔愣住。
顧夫人不由地將眼神投遞向顧蕭。
然而顧蕭卻幽幽開口——
「孩子是泠的。」
雖然聽起來有點苦澀，但是他不遺憾。
這也許是個好結果，起碼讓他更加徹底地死心，願意放開她。
顧夫人的嘴角最先掛起一絲弧度。
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這的確是最大的好消息。
上天讓泠和小言都經受著痛苦，卻還是為他們帶來了這份莫大的禮物。
如果他們知道了，會很高興的吧。
顧振遠的嘴角也不由得露出慈祥的笑意。
他就要當爺爺了。
這是他從來就沒有想像過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沒有被喜悅沖昏頭腦的他，記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醫生，那……小言現在的病，會有影響嗎？」
顧夫人尚在喜悅中的面容突然僵硬，而顧蕭的身軀猛地一震。
「對了，藥……昨天葉培娜讓葉小言硬吞下一顆藥，有沒有影響？」
顧蕭想起昨天葉培娜陰狠的表情，仍舊心有餘悸。
那顆藥，一定會對她造成傷害。
「在這之前，我們的確化驗出她吃過精神方面的藥物，這也是她為什麼會情緒得不到控制的原因。要知道，孕婦的確不能隨便服用精神方面的藥物，這是個大禁忌……」
「你是說……」
顧振遠似乎已經有些明白李醫生話裡暗含的意思。
「沒錯，或許胎兒會受到藥物的影響，而且目前小言的精神也不穩定，需要藥物輔助治療，這些藥同樣會對胎兒造成影響。當然，我沒有權利決定，目前胎兒是一個多月，具體怎樣你們好好考慮吧。」
「那小言現在情況怎樣？」
「她受到了精神上的刺激，加上她之前一直服用的藥根本就不是她原本治療所用的藥，還有昨天送來化驗的藥，更是對她的精神恢復不利。所幸的是，小言為了不養成依賴，並沒有天天吃藥，所以造成的精神損害，還不至於沒辦法補救。」
「那她要怎樣才會恢復？」
「目前最重要的還是精神上的撫慰，心病還需心藥醫，精神上的疾病最需要的就是別人的開導。在藥物治療方面，在你們沒有決定怎樣處置她肚子裡的胎兒時，我們暫時不會對她用太重的藥，但是我希望你們，還有顧泠盡早決定，拖得越久，不管是對小言，還是她肚子裡的胎兒，都是不利的。」
李醫生也不由得歎息，他知道顧泠現在也躺在病房。
看著他們分分合合走了那麼遠，現在卻依舊在遭受磨難，他這個非親非故的人甚至也不由得心疼惋惜。
「我們和泠都會好好考慮的。」
「只是，小言之前已經流產過一次，如果這次的孩子依舊不能活下來。可能……她以後都不能生育了。這點你們也要有心理準備。」
李醫生知道這樣的話對於關心他們的人來說，是何等的殘忍。
但還是不得不說。
「知道了，謝謝醫生。」
臉上再無笑意，顧振遠和顧夫人神情凝重地將醫生送走。
「先去告訴泠吧。」
「等一等。」
顧蕭疑惑地回過頭，望向制止住他的父親。
只見他歎了口氣——
「先不要告訴泠。現在泠的情緒也不穩定，畢竟突然間失明，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何況更加不能讓他知道小言的病復發了。至於孩子，對他們會是更大的打擊吧，在他們情緒沒有穩定下來之前，暫時先保密。」
「但是拖得越久越不好啊。」
「我也明白，但是不能在他們的傷口上再撒把鹽了。只能夠盡量開導他們，盡量讓他們恢復吧。」
「孩子……真的不能要？」
顧夫人緩緩問出這句話，話語裡卻飽含了遺憾和心痛。
「哎，具體怎樣，只有泠和小言才有權利決定吧。」
顧夫人不由地嗚咽，源於對他們的心疼。
她不明白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們。
明明已經那麼不容易了。
現在一個失明了，一個精神失常了，有了孩子卻不能要。
非要將他們折磨到怎樣的地步才能夠將幸福還給他們。
「媽，您別難過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們兩個的病情。我留下來看看小言，爸媽你們回去看著泠吧。」
「嗯。」
顧夫人在顧振遠的攙扶下離開了病房。
而顧蕭略帶遲疑，卻還是轉過身，輕聲走進病房裡間那個恐懼的聲音。
「小言？」
房間裡沒有任何回應，似乎她並沒有聽見。
再次走上前幾步，他終於看到了那個蜷縮在冰冷地上的人兒。
「小言？」
這一次，她似乎是聽見了，卻沒有抬起頭來。
他只是再次聽到了恐懼的喘息聲。
遲疑的腳步走近她。
這樣的病，逃避永遠不是辦法。
只有讓她自己勇敢面對，她才會有恢復的可能。
「小言，你認得我嗎？」
顧蕭蹲下身子，與地板上的她平行，輕輕地開口，生怕讓她受到驚嚇。
葉小言緩緩抬起散亂著髮絲的頭顱，下一刻，再次將頭低下。
而顧蕭分明地感覺到，那具離自己那麼近的身軀，顫抖得更加劇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