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泠激動地伸出手,手上點滴的鮮血倒流,染紅了整條輸液管。
大聲喘著氣的他,已經無法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
「泠……」
顧夫人試著伸出手想要去安撫他,他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她懂,此刻的他就像一隻突然受傷的小象,脾氣暴戾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無助和驚慌。
而他們任何人,都無法切身體會他現在的心情。
「你們都走吧,讓我一個人待著吧。」
顧泠迷濛的眼神中,雖然清澈卻沒有焦點,淡淡的話語讓在場所有人都覺得心酸不已。
「我們先出去吧。」
顧振遠開了口,扶著顧夫人走出了病房裡間。
最後望向顧泠的一眼,充滿了歎息和心疼。
只剩下一個人的病房,顧泠感受得到周圍的靜寂。
尤其是在一片黑暗的時候,聽覺變得格外的敏捷。
這樣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他充滿了不安全感。
似乎整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被懸掛著,漂浮著,找不到著陸點。
似是不死心,沉默著伸出手。
迷濛中他只能見到一絲微弱得幾乎沒有的光線,甚至連自己的手指也不能看清。
難道以後,他一輩子也要活在這樣的黑暗中嗎?
不,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他已經失去言言了,為什麼還要殘忍地剝奪他以後遠遠偷偷望她一眼的機會。
沒有了眼睛,沒有了視力,他還能幹什麼,無非和一個廢物無異。
甚至以後,如果言言再遇到危險,他或許連及時出現在她身邊都成為一件困難的事情。
病房外間。
「蕭,你去休息吧,你的身體要多注意。」
顧蕭的身上,新郎禮服已經被脫下,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襯衫。
顧夫人擔憂的眼神望向他。
畢竟他是在自己的婚禮上,遭遇了這一切變故。
儘管他看不出任何其他異樣的情緒,但是他脆弱的身體,是她最擔心的。
「我很好。我去看看小言吧。」
「我們一起去吧,那個可憐的孩子……」
一想到小言,顧夫人臉上再次露出一絲動容。
空蕩的走廊中,顧蕭幾人的腳步聲格外的清晰,卻也沉重。
他沒有想好該怎樣面對她。
畢竟,這段時間,是他給了她那麼重的負擔,那麼大的傷害。
詢問護士後,他們來到5樓的一條通道。
這裡是精神科,不再是普通病房般寂靜,時而響起怪異的叫聲。
這樣的空間,讓人不寒而慄。
然而葉小言就是處在這樣的空間裡。
顧蕭皺了皺眉,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不知為何,從他踏進這裡的那一刻,心頭就充斥著一種不好的預感。
似乎不像嘉太所說的,小言只是在這裡休養那麼簡單。
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葉小言病房的大門。
一片寂靜的房間,卻聽得到一種異常的喘息聲,夾雜著複雜的情緒。
略帶疑惑地,打開病房裡間的門——
被子翻開著,床上沒有人。
然而喘息聲卻是那麼明顯,從這個白色空間裡發出,讓他確信,這個房間裡,有人。
環視病房,終於,在牆邊的角落發現了那個單薄而熟悉的身影。
大號病號服下的她,環抱著自己的雙肩,低著頭任由髮絲披灑,她以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在那狹小的角落中,微微顫抖著。
而她的嘴裡,不自覺地發出那樣詭異的喘息聲。
似乎是在恐懼什麼。
顧振遠和顧夫人都無法相信這是那個安寧卻惹人憐惜的葉小言,她的情緒明顯的是那麼不正常。
「小言?」
顧夫人試探地叫了她一聲。
似乎聽見了這一句,低著頭的葉小言緩慢而僵硬地,抬起自己耷拉著的腦袋。
他們看到的,是一雙同樣沒有焦距的眼睛,迷茫地盯著他們。
下一刻,喘息聲加劇,而她迷濛的眼神中,投射出的是顯而易見的恐懼和陌生,單薄的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
「小言?」
顧夫人再次試探著走近她。
「媽,不要過去,她在害怕。」
顧蕭及時拉住了顧夫人的手。
他的直覺,現在的葉小言,害怕任何人的接近。
病房外間的顧夫人,聽著這清晰的喘息恐懼聲,更多的是難過。
雖然小言不是自己的孩子,但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的確很喜歡這個女孩子。
只是沒想到,如今連她也變成這樣。
她跟泠,經受了太多的磨難,現在卻還要各自忍受著這樣的傷痛。
他們,太可憐了。
進入病房的李醫生望著眼前這神情哀傷卻依舊透露著慈祥的女人。
「醫生,您好。」
「您是?」
他並不記得小言還有其他的親人。
然而,他卻看到了顧夫人身後的顧蕭。
是那次帶著小言到醫院來的,那個跟顧泠很神似的男人。
「李醫生,這是我母親……也是顧泠的母親。」
「顧夫人您好。」
「媽,李醫生是小言一直以來的主治醫生,可以說是看著小言長大的長輩。」
「李醫生,小言的病怎樣了?」
顧夫人急切地想要知道小言到底怎樣了,剛剛的那一幕,讓她現在仍然心有餘悸。
「在說她的病情之前,我想先說另一件事情。」
「什麼?」
「這是小言的B超圖,結果顯示,她——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