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他錯了。
不是泠對不起自己,也不是葉小言對不起自己,他們不該為自己贖罪。
是他對不起泠和小言。
明明知道有些事勉強不得,卻偏偏還要強求。
「泠,是我不該拆散你和小言。」
他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是他對她的感情的證明。
自己對她的愛是自私的,只想要她能夠留在自己的身邊。
然而顧泠卻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
他對她的愛,比自己的愛要多吧。
何況,或許早在他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就注定了她是泠的。
一聲咳嗽,將顧蕭的思緒拉回。
床上的顧泠顫抖著,迷糊中發出幾聲痛苦的低咳。
他醒過來了。
「泠醒過來了!」
病房外間焦急等待的顧振遠夫婦和嘉太匆忙地走進病房,看到的正是睜開眼睛的顧泠。
顧泠的瞳仁中,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殘忍的情景還在他的腦海中迴盪著,還有葉小言那淒厲的求救聲。
她……
她怎麼樣了?
「言言……言言……」
想要坐起來的顧泠,卻感覺到渾身的酸痛。
不斷掙扎著,卻感覺到四肢絲毫沒有力氣,只有疼痛一種感覺。
顧蕭和嘉太見狀急忙將激動的他按住。
傷口處微微滲出的血絲,讓床邊的顧夫人再次受到了驚嚇。
「泠,躺下,快躺下……」
「她呢?她在哪?」
動不了的他只能夠靠大喊來傳遞自己焦急的心情。
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她」是指誰。
所有人都看得到他臉上焦急的神情。
「小言沒事,她也被救出來了。」
「那她呢?她呢?」
他臉上的焦急表露無遺,他們都不忍心讓傷痛中的他再多加擔憂。
「她在5樓的病房。」
病房?
「她怎麼了?」
「她沒什麼事,她受了驚嚇,需要好好休息。」
「我要去看她,扶我起來。」
她的身上,還帶著傷,而她的身子又是那麼薄弱。
他怎麼能夠放心?
繼續掙扎的顧泠再次被按下。
「泠……你現在這樣怎麼去?見到你傷成這樣,小言能不擔心嗎?她也需要休養。」
一句話,顧泠的身軀頓時安靜下來。
然而身旁的顧蕭卻捕捉到了顧泠晶瑩的瞳仁中,迷濛的眼神,似乎沒有焦距。
後遺症——
三個字頓時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帶著內心一陣不祥的疑惑,似是試探,緩緩地將手伸至他依舊清澈得看不出一絲異樣的眼睛前。
望著顧泠毫無反應的眼神,顧蕭的手有些僵硬地收回。
而顧振遠夫婦和嘉太,似乎也是意識到了什麼。
「泠,你……看得到我嗎?」
顧夫人試探地問道。
一句話,讓床上的顧泠怔愣。
下一刻,僵硬地搖搖頭,臉上是呆滯的神情。
他醒來後只惦記著葉小言的安危,甚至來不及發現自己眼睛的異樣。
然而現在,他真的發覺自己的世界是漆黑的,只有一點迷濛的光亮,卻看不清任何的景物。
「我……」
他沒有繼續再說下去,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他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得不說,他是恐懼的。
對於一個正常的人,再強大,面對這樣的事情,又怎麼能夠安然?
「我去找醫生。」
嘉太鎮定地往外走,然而焦急的腳步洩露了他的心慌。
對於一個看不見的人,往往聽覺會變得更加準確而敏感。
精明的顧泠怎麼會聽不出這腳步聲中的慌亂。
和他的內心一般慌亂。
顧夫人摀住嘴巴,抑制自己想要哭出聲的衝動,然而眼眶中早已充滿了淚花。
他看不見了……
如果他的兒子,就此失明。
他的下半輩子該如何過?
何況他是個那麼高傲的那麼要強的男人,怎麼能夠接受突如其來的身體上的殘缺?
「泠,會沒事的。」
顧夫人只能這樣安慰著他,而她的視線也沒有錯過,顧泠緊握著的拳頭。
這句話,是屬於對命運無法掌握的弱者說的。
而顧夫人發覺她已經習慣了接受這句安慰,或者說出這樣的安慰。
命運對於她的兩個兒子,真的開了莫大的玩笑。
醫生對顧泠的眼睛做了仔細的檢查。
「在這裡說,我要知道。」
何等敏銳的顧泠,怎麼會沒有察覺到他們往病房外間走的腳步聲。
顧振遠對著醫生微微示意,醫生才開口。
「目前為止初步診斷是顱內出血導致視神經受到壓迫,所以導致視線不清或者失明的現象。」
「那多久才會好?」
顧泠急切的語氣,似乎在等待著宣判。
「這個說不定,目前只能藥物散瘀,加上自我修復,具體時間長短,說不準。有的人只需要幾周或者幾個月,有的人甚至一直處於失明的狀態……」
「說什麼廢話,當什麼醫生,給我滾!」
他的意思是,自己很可能就此再也看不見了嗎?
看不見他的家人,看不見言言,看不見整個世界?
不,他不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