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太?」
對於這個時間打電話來的嘉太,顧泠微微有些訝異。
「你哥怎麼樣了?」
「還是那樣子,沒有醒過來。」
「你有沒有看過今天的報紙?」
「我怎麼會有空去看報紙,怎麼啦?」
顧泠將頭向後仰,讓自己整個放空,低沉的聲音、疲憊的語氣從手機裡傳進嘉太的耳朵。
「你看看吧,明明封鎖了消息,真不知道那些媒體怎麼會捕風捉影,又挖出來了。」
「知道了。」
電話那頭掛斷了。
顧泠撐起無力的身軀,起身下樓。
「王媽,有沒有今天的報紙?」
「我忙得都忘了去拿呢。」
「拿過來給我吧。」
「好。」
王媽雖然有些疑惑,已經快要筋疲力盡的二少爺居然還有心思要看報紙。
然而順手拿起報紙——
報紙上的頭條消息赫然印入她的眼簾。
她識字,她知道上面在說什麼。
大概二少爺也知道了吧。
有些忐忑不安地走向二樓的房間。
「二少爺……」
「把報紙給我吧。」
王媽小心翼翼地遞過報紙,那些偌大的字符一個一個印入顧泠的眼簾。
「兄弟爭妻」、「三人拉鋸」、「昏迷不醒」、「生命危險」、「嚴重車禍」……
那些刺激的字眼,一個一個透過他的眼睛,錐刻著他的心。
還有那些圖片,他和言言相擁,哥拉著言言的手。
王媽看著專心致志盯著報道的顧泠,面色有些為難。
這些添油加醋的措辭,對二少爺的心裡,又是一筆重傷吧。
許久,顧泠緩緩抬起頭。
「王媽你出去吧,順便把它丟掉。」
顧泠的語氣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似乎完全沒有受到這些指責的影響。
然而當王媽接過報紙時,報紙右下角的幾絲褶痕,提醒著顧泠剛剛拿著報紙的手實際上有多麼用力。
「二少爺,你不要太介意,我先出去了。」
顧泠點點頭,臉上看不清情緒。
門被輕聲關上,然而報紙上的一切卻似乎已經刻到了他的腦海中,由不得他。
「不顧哥哥死活」,這六個字反覆出現。
誰說媒體是在捕風捉影呢?
這些說的也是事實啊。
他真的沒有理會他哥哥的死活。
是他一步一步,將哥哥害成這樣的。
明明知道他哥哥清醒過來的最大希望就是言言,他卻依舊抓著她不放。
連這份希望,他都沒有給。
他對他的哥哥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再次將自己拋回那個親情和愛情互相拉扯的漩渦中,他再次被壓迫得喘不過氣。
只是,或許他真的該思考一下,為了哥哥,他到底應該怎樣做?
一夜,坐在桌子前的他,感覺不到寒風。
腦海中糾結的問題,依舊無法得到答案。
只是,他似乎總是想起他的父親、母親心痛的神情,這些畫面不斷在他內心的天平裡增加著砝碼,沉重得讓他的天平一點一點地傾斜。
醫院。
病房門外的葉小言聽到裡間似乎有哭泣但是聲音,握著門把的手愣了愣,鬆開了。
但依舊可以聽見房間裡清晰的哭腔,毫無抑制地蔓延進她的耳朵裡。
「你記不記得,你15歲的時候病得很嚴重,你還在病床上安慰我,會一直陪著我到老的,下輩子也還要當我的兒子。」
「你那個時候還會安慰我,現在你怎麼可以這樣撒手不管媽呢?你這個不孝的兒子……」
顧夫人有些聲嘶力竭的哭喊從病房裡傳出,每一句都是那樣悲痛欲絕,每一句都深深擊打著葉小言的內心。
「當做是媽求求你了,你快睜開眼睛看一眼吧。」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只有顧夫人的聲音迴響在空蕩的病房中,透過病房的門傳進葉小言的耳朵。
病房內的啜泣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葉小言害怕顧夫人的身體承受不住,她才緩緩打開病房的門。
「小言……」
狼狽的顧夫人頓時停止了抽泣,轉過頭抹了抹臉上殘留著的淚痕。
「您去休息吧,我來照顧他。」
「嗯。」
想要站起身的顧夫人猛地一個趔趄,是葉小言幾時扶住了她。
「媽,不要想太多了,會好的。」
一句話,讓顧夫人的眼眶再次湧上淚水。
「到底他要幾時才願意醒過來……他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丟下他的媽媽,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
顧夫人再次無法自已地抽泣起來,葉小言強忍住心底的疼痛,拍了拍顧夫人的肩膀。
葉小言感覺顧夫人的身軀似乎比原來更加瘦削了,這日日夜夜的擔心和痛苦都壓在她這樣瘦削的身軀上。
病房裡只剩下葉小言一個人了,然而顧夫人的哭泣似乎還在這空曠的病房中迴盪著,她的悲傷不斷滲進葉小言的心底。
她好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去做,才不會傷害到每一個人。
讓她沉睡過去,不要再面對這樣殘酷的左右為難的現實吧。
「小言,你不可以這麼自私,一個人活著的希望就在你的手裡,你可以救活一個人,為什麼為了一己之私,不願意呢?」
「你害的不止是一個人,是一個家庭啊。」
「小言,爸爸跟你說過要做一個善良的人的。爸爸真的對你很失望。」
「爸爸……你不要走,不要走。」
突然驚醒過來的葉小言,卻發覺早已沒有爸爸的身影,依舊是這間沉寂得沒有生命氣息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