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沒有回家的他，帶著明顯的疲憊，下巴也佈滿了青色的鬍渣。
大手打開葉小言房間的門，似乎每一次都會有同樣的氣息在迎接他。
只是這一次，他強迫自己忽略這股氣息，不然他真的要發瘋了。
洗完澡的顧泠，未干的褐色髮絲在燈光下微微發光，睡袍下的水滴散佈在他的胸膛上，平添幾分性感。
落地鏡前，繫著睡袍帶子的手突然怔愣，一個久違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出現。
那個小男孩，低頭認真地為小女孩繫著睡袍的帶子。
往日的片刻，在此時卻只能提醒他的心酸和無奈。
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強迫性地，拿起桌子上堆放了幾天的文件。
然而，這堆數據表格依舊無法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的腦海中慢慢盤踞著的，還是深情抱著他的葉小言，還有病床上蒼白的顧蕭，揮之不去。
「扣扣——」
房門聲響，拉回顧泠煩躁的思緒。
「進來吧。」
顧泠合上手中的文件。
「二少爺。」
王媽猜得沒錯，二少爺並沒有在自己的房間，他一定是在葉小姐的房間。
她看到二少爺偉岸的身軀疲憊地靠在椅子上，他的雙眼同樣佈滿了血絲，眼圈下遮掩不住地出現了一圈淡淡的青色。
「王媽。」
「二少爺，這湯你趁熱喝了吧，這幾天你太累了。」
「嗯，謝謝王媽。」
接過王媽遞過來的還冒著熱氣的湯，不想讓王媽擔心的他一飲而盡。
然而王媽卻依舊在他的桌子面前，沒有離開。
顧泠感覺到王媽似乎有些話要說，內心一陣無意識的不安似乎在提示著他什麼。
原來自己也學會了不斷逃避，害怕面對。
「二少爺……」
「王媽你有話就直說吧。」
「大少爺他……」
欲言又止的王媽望了望一眼顧泠，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下去。
「他不可以沒有葉小姐啊……」
就算早就猜到了王媽想要說的是什麼，當他真正面對時，他的身軀依舊有片刻不自然的顫動。
面對著這樣的二少爺，她也很心疼，但是一切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再殘忍她還是必須說下去。
「就當是為了大少爺，求求你讓葉小姐到大少爺身邊去吧。我真的不忍心看著大少爺這樣一直睡下去，一點醒來的希望也沒有。」
許久沒有說話的顧泠，讓王媽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終於，顧泠緩緩開口——
「王媽，你記得在我10歲的時候，我帶了一個小女孩回家嗎？」
王媽疑惑地點了點頭，對於這件事情，她的記憶很鮮明，那是二少爺第一次反常的舉動，至今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初次見面的小女孩對於他來說會有那樣的特別。
只是那個小女孩和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呢？
莫非……
王媽的臉上有些愕然，難道真的有這麼湊巧的事情嗎？
「沒錯，那個小女孩，就是葉小言。」
顧泠在王媽更加愕然的眼神中，繼續說道：「19歲的時候，我再次遇到了她。這樣算不算緣分呢？本來我也不相信這種東西的，但是巧合得讓我不得不信。」
王媽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從上次大少爺的婚禮上，知道二少爺有這樣一個心愛的女孩時，她一直感到十分驚訝，向來冷漠無比的二少爺竟然會對這個女孩那樣深情。
這些日子看著他們的相處，看著二少爺對葉小姐的點點滴滴，她真的不禁感慨到底是什麼魔力，讓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二少爺變得如此顯而易見的溫柔。
原來，這樣的魔力，來源於那麼久遠的以前。
這個女孩或許天生對二少爺來說就是特別的，不需要任何理由。
「王媽，我跟她的緣分，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好像就是注定了的，這種感覺很難形容，但是我真的就是不能夠讓她不在我的眼前，分開的那三年，我每一天都在痛苦中度過，沒有一天不再想她。哥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我也很想哥康復過來，但是我真的做不到讓她離開，我一樣不可以沒有她。我也很痛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說到最後，顧泠高大的身軀竟然像個小孩子般微微顫抖著，王媽從顧泠的眼眶中看到了閃爍著痛苦和掙扎的淚光，。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二少爺很小的時候，躲在她的懷裡哭鬧著。
只不過，從小缺乏溫暖的他心智過早地成熟，在別人繼續哭鬧的年紀，開始懂事的他已經學會了用冷言冷臉去面對世事，激烈地去反抗家裡的安排。
過於聰明的孩子是不幸福的，二少爺從懂事開始幾乎就沒有過笑容。
所以在他10歲的某一天，毫無預警出現的那個女孩子，讓她第一次從二少爺的臉上看到了真誠的笑。
王媽輕輕地順了順他的背，就像他還沒懂事的時候哄著他一樣。
她能給的也只有這樣的安慰。
「二少爺，今晚的話當我沒有說過吧。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這樣的二少爺，太讓人心疼，她怎麼忍心繼續說下去。
輕輕掩上門，門外的王媽深深歎了一口氣，充滿了無奈。
門內的顧泠，除卻對王媽的感激，還是擔憂。
他們童話般的故事固然美好，然而面對現實卻依舊是那麼不堪一擊。
連他也不知道幾時會破碎，不知道自己幾時會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