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一看,也覺得十分不妥,這宅子通體烏黑如墨,又依著黑山石所建,天一落日,幾乎分不清哪裡是山,哪裡是宅子,在夜色中如一個張著巨口的猛獸,讓人不敢接近。
“逍公子,什麼是苦窮相?”我禁不住問道。
逍辰星眸微動,一點異光閃過,修長的手指著宅子道:“你看,山上權木叢生,草黃葉枯,整個崖壁沒有一枝綠蔭落腳,黑茫茫一片,連石色的深淺變化都很難看出。也沒有高大翠綠的松柏之樹木,土石暴露,怪石嶙峋,並有斷崖峭壁,說明此山非潤澤之山;
前面呢是一條干涸的大河,河干而土開,裡面寸草不生,魚蝦全無,證明此水非長流之水。水屬陰,在屋前流,本有護宅聚財之功能,偏偏是個干的,可見其中大有關節。所謂背山山無木,為之苦;而朝水水斷源,為之窮。”
他的聲音如青竹滴露般動聽,即使再凶險的事情到了他嘴裡也變得平平淡淡,聽著十分受用,我驚訝於他學士的淵博,不由得心生敬佩:“逍公子看面相不到二十歲,竟然胸中有丘壑,果然見微知灼,小女子好生佩服!”
無邊的暮色中,逍辰面對著我,飄渺地微笑,聲音不似真實地說:“姑娘謬贊了,小生愧不敢當!其實姑娘眉秀而疏,寓聰慧;目清而亮,主正義;鼻挺而直,性剛烈;但面薄凶煞,心生殺機,非大福之相,若能除去殺機,後福綿長,必能入主後宮,母儀天下,姑娘可是因為什麼事而煩惱生於胸?”
我心一黯,後宮,恰恰是我最不想入住的地方,於是不再說話,只看著在夜色中宅子東西兩側,種的兩片綠幽幽的林子越發可恐。
他知道我的心意,微微一笑道:“待天完全黑後,我們夜探黑雲山莊!”
我摸到腰間的玉牌,心中一動掏出來說:“逍公子,我這裡有一塊黑雲山莊的通行牌,不知道有沒有用?”
他沉思了一番道:“我們不如先夜探虛實,再堂皇進入!”
也好,因為黑暗會有許多隱藏在暗處的東西出來活動,雖然是澹指得路,但我也不能不加倍小心。
夜漸漸降臨,黑暗主宰了大地,我將頭發束進黑巾中,一身緊身的夜行衣,腰間別著十二把飛刀,隨身的行囊中裝著銀針機括和各類暗器,背上背著一把銀弓短弩,走出了房間。
逍辰也不換裝,仍是一身青衣,但在夜色中很不分明,我皺眉道:“逍公子武功雖高,沒有帶什麼防身的兵器嗎?”
他輕輕一笑,從背後摸出一把長長的玄鐵傘來:“我有它!”
我一怔:“一把傘?”
他驀地打開傘面,一股凌厲之氣噴發出來,傘面張開,閃著清冷的光芒,逍辰解釋道:“此傘收如殺人棍劍,張若藏身荷蓮;而且傘頭、傘柄、傘簷、傘骨幾處都暗藏利器,用途很大,最主要的是用它來防御箭、弩、鏢、梭、等暗器十分有效。”
我這才明了,收起了看輕之心,和他一起踏入了黑雲山莊。
逍辰輕聲說:“幸爾我們有輕功,不然如誤入了那片竹林,恐怕沒有半個時辰走不出來,有人布了八卦陣在裡面。”
我大驚,這片看著不起眼的竹林都暗藏機關,澹啊澹,你對黑雲山莊可謂苦心經營了!
逍辰輕走無聲,與茫茫的夜色溶為一體,輕步已經到了獨步武林的地步,再加上一身絕世武功,還有看風水和相術的專攻,果然堪配國師一職,只是他心性淡然,不求功名富貴,否則不知道有多少國君爭著請他為座上賓呢!
“小心!”只顧默默的觀察他,一不留神腳下微滑,一片瓦松動了一下,逍辰伸臂拉住我,關切地提醒道。
我臉色一紅,幸虧是在夜間看不到,忙忙的凝神向下看去。
逍辰身上有淡雅的清香環繞著我,令人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夜風微涼,吹過竹林,沙沙的響著,如果不是身處險境,我可能會起了呤詩的興致呢。
年少的時候,也曾在心底有那麼一個飄渺的夢,夢中自己的意中人,軒朗俊逸,一身武功,救我於危難之時,雙雙行走江湖,閒來觀花開葉落,興起看波瀾壯闊,而逍辰,無意中符合了我的夢想,的確是翩翩君子,溫潤如玉!
可惜自從生命中有衿的存生,就完全顛覆了我的夢想和渴望,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對誰都不能露半分心思,過得極其艱難!
“有人!”逍辰拉著我伏低了身子,再次拉回了神游太虛的靈魂,我不禁暗暗著惱,今天自己是怎麼了,三番兩次走神,險些誤了大事,於是長出一口氣,凝神以待!
逍辰似乎知道我心境紛雜,干燥修長的手輕輕地放在我的肩上,無聲地傳達著力量,我的心境漸漸平和起來。
一溜通明的燈籠寫著大大的黑字在數十個手中提著轉了過來,借著燈光,我這才發現此院布局十分奇怪,院牆成回形曲折,過了第一道並沒有房間,還是院牆,叫人捉摸不透這格局面的心思。
“逍公子,這院子為什麼建成這樣?”我輕聲問道。
他微皺著清淡的眉輕聲說:“我也不知,其中必有古怪,等他們走後,我們去探一探深淺!”
守院的人過去之後,逍辰如一枚落葉翩然落地,而我的動作不免大了點,由於沒適應黑暗,直直的向一堆碎石上撲去,逍辰廣袖輕舒,帶著一團柔和的氣流輕輕的把我托住:“小心!”
我更窘,忙站跳下來站好,不安地低著頭,不知為何,在他面前總是丑態百出,但肖辰並不介意,只是溫和的護著,讓我去了不適之感。
兩人順著曲折的游廊小心地走著,奇怪的是諾大的山莊竟死寂一片,安靜的讓人害怕。
我屏住呼吸,不敢掉以輕心,逍辰自然的把我護在身後,輕聲說:“不要怕,跟著我!”
我嘴角微彎,露出一抹安心笑,跟在他身後。
兩人摸到了一扇門,門虛掩著,但逍辰顯然在思考到底要不要進去?
我等得有些心急了,正在這裡,逍辰慢慢的推開了門,黑暗中,似乎在一雙幽藍的眼睛在狠毒的窺視著你,我直覺感覺一陣不安襲來,正在這時,兩點如豆般的幽光疾射而出,我大驚,甩出兩枚銀針,對准危險之源。
逍辰顯然也感覺到了,急速的撐開玄鐵傘,只聽輕微的啪啪兩聲,接著有東西跌落在地上。
我後背冷汗滲透,暗呼一聲好險!
逍辰掏出一顆藍熒熒發著幽光的石塊來照亮,地面上赫然躺著兩條小蛇的屍體,逍辰皺眉道:“身如簧,行似電,膚碰奪魂三步間。果然陰險,竟在門簷上布了這簧尾蛇!”
我聽他說得如此嚴重,不由得跳開了一步,生怕染上那蛇的任何一寸肌膚來,他輕笑道:“它們已經死了,不要怕了,我們進去再說!”
我緊緊的跟在逍辰後面,黑暗中透著死一般的靜寂,有一瞬間我甚至懷疑自己來到了傳說中的地府,約摸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前面有隱隱的燈光透出,我面色一喜,和逍辰加快了腳步。
逍辰輕功已經到了踏雪無痕的地步,而且光芒內斂,眼神純和,不露一絲急躁輕浮之態,讓我也收斂了不少,不想再給他添來麻煩。
逍辰掌心發力,一塊青瓦猶如帶著磁性一般輕輕的抽離,浮在半空,被他握在手中,兩人俯下身子向裡面看去。
幾個穿著繡蒼鷹的黑衣男子神情激動地坐在椅上,看著中間坐著一個清俊男子,其中一個皺眉道:“已經三個多月了,少主還沒有回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中間的男子思索了一陣說:“少主辦事很謹慎,沒有把握的事他不會做的,再等等!”
一個粗壯的漢子霍一聲站起身急躁地說:“少主要我們等的那個女人也沒來,少主也沒回來,堂主你卻一點也不急,兄弟我可急死了,不行,我要出山去接少主!”
堂主陰沉著臉冷冷地說:“岳老三,你若再不服從本堂主的命令,本堂主可要依家法行事了,此事事關重大,乃少主的畢生心血所在,若因你的魯莽弄遭了事,後果你承擔得起嗎?”
岳老三憤憤的坐下質問道:“難道我們就這樣等著嗎?”
堂主冷冷地說:“不錯!”
幾個人交頭接耳了一番,這才說:“我們就再等三天,若三天少主還末回莊,我們一定要去救少主!”
幾人說完不理堂主氣得鐵青的臉色,憤憤的離去。
等的那個女人,莫非是我?澹現在還沒回來,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這裡,我心底微微發痛,不自覺的捏緊了手中的瓦片,哧一聲,碎成了粉末,幾粒微小的粉末灑了下去,那個堂主立刻驚覺:“誰?”
我和逍辰對望一眼,立刻翻身滾了下來,不料那堂主反映更快,隨手一按,拉動機括,兩人滾過的地方響起凌厲的風聲,嗖嗖幾聲,地上插上了一排閃著寒光的毒箭,我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剛要抬頭就被逍辰按在身下,他呼一聲撐開玄鐵傘,只聽有暗器打在傘上發出如炒豆子一般辟哩啪啦的聲音。
我被緊緊的護在身下,兩人肌膚相貼,靠得如此近,近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聲,逍辰緊張的對敵,我卻莫名的想到了別處,不禁暗叫該死!
“青女,不要糾纏,你先走,我來斷後!”逍辰低促地在我耳邊說道。
我微微一愣,這才發現山莊的守衛不是一般的嚴,一瞬間的功夫已經來了一群背著刀箭的黑衣人,他們動作迅速,手段狠辣,迅速的蹲成一排,拉弓上箭不到三秒鍾的功夫,齊齊射向逍辰躍出的地方,若不是他有玄鐵傘擋著,恐怕已經被射成了馬蜂窩。
“我不管你們是誰,今晚休想活著走出黑雲山莊!給我不留活口,全部處死!”堂主陰狠地說。
我一怒,口氣還挺狂,本姑娘正想牛刀小試,那麼就由你們這群混蛋開始吧!
我冷冷的笑,如狸貓一般優美的彈跳,避開甩來的數十把寒光閃閃的刀斧,一個漂亮的回旋身,幾把飛刀閃著嗜血的光芒帶著凌厲的殺氣瞄准了他們的脆弱部位。
“啊,啊!”幾聲慘叫過後,一人被扎中了眼睛,三人被刺穿了咽喉,在地上悶聲慘叫。
“青女,快走!”逍辰伸手拉著我,輕輕一提,兩人躍上屋頂,飛快的向出口潛逃。
“追!”堂主一揮手,一人燃放了煙光,一道紅光直沖天空,這是示警的信號,原本沉寂的山莊立刻如沉睡中的猛獸一般,全體警醒起來,匆匆的腳步聲在山莊各個腳落裡響起,我臉色微變,腳下加快了路程。
剛躍出莊外,一隊黑衣人已經騎著快馬,高舉火把,飛快的追了高來,逍辰囁嘴吹哨,一黑一紅兩匹快馬奔到眼前,我和他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向遠處狂奔。
黑衣人窮追不捨,不時有亂箭散落在身後,如果不是赤兔神俊,恐怕早就被射中,兩匹馬奔到山崖邊突然齊齊的長嘶一聲,頓住了蹄。
原來這裡是一處斷崖,下面深不可測,足有十丈之寬,絕非平常馬匹所能躍過的深淵,身後追兵,轉眼要至……
第145章
我和逍辰對望一眼,面帶微笑,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坐騎,然後後退幾步,大吼一聲。
汗血和赤兔長嘶一聲,知道遇到了挑戰,奮勇揚蹄,四蹄生風,越來越快,到得崖邊,它們沒有絲毫猶豫,雙雙騰身而起,如兩道驚鴻劃過長空,隨即穩穩地落到對面。
稀律律……幾聲馬不甘的長嘶聲在對面響起,黑衣追到山崖邊,顯然沒有把握能縱馬路過這道深淵,不由得勒馬停住,怒聲大罵,齊齊的朝對面射箭,我哈哈大笑,隨手回敬幾枚飛刀,和逍辰雙雙縱馬向前奔去。
一路上看這山中楓森漸染,層層如蠟質般的紅,露水浸著秋草,送來清爽的空氣,不由得心情大好,放聲唱起了歌,還搖下樹葉上的晨露,灑了逍辰一身。
逍辰恬然一笑,朝我微微搖頭,似乎對我的淘氣頗為無奈,我心情大好,只管放馬讓它直沖下一個大大的斜坡,感受著勁風吹來掃蕩一切的快感。
誰知逍辰速度更快,一下子竄到了我的前面,我好勝之心起來,立意和他一決高下,於是加緊催馬,兩人一前一後的追趕起來,迎著萬道霞光,消失在山林深處。
盡興的奔了一陣,兩人都汗濕衣衫,這才放慢了步子,逍辰眼睛亮晶晶的,如草叢上的露珠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七彩的光芒一般,第一次用歡快的聲音說:“我好久沒有這樣放松過了!”
我感慨:“是啊,人有許多時候是身不由已的,國師,難道沒人告訴你你笑起來很好看!”
看他一向喜怒無形於色的臉上瞬間染上了一層如楓葉般的紅暈,我笑得更加歡快,他眼睛瞇成了新月形,索性放聲豪爽的笑了起來,一抽馬鞭朗聲道:“青女,你才是一雙笑靨才回面,十萬精兵盡倒戈!”
“國師,我們在互相吹捧呢!”
兩人梳洗小睡了一番,重新換了衣衫,拿了腰牌,正大光明的再次拜莊。
山莊的人他細的檢查了黑玉牌子,再拿出一卷畫像細細地打量了我一番,這才綻開了無比熱情的笑顏:“原來真的是月姑娘,恕在下失禮,我家少主早就吩咐小的在此等候姑娘多日,姑娘請隨小人來!”
我左右一掃,莊內的人正井然有條的各司其職,一掃晚上的陰沉,一片形勢大好的歡樂景像,讓人懷疑昨晚的那一幕只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我和逍辰被安排到相鄰的各房中居住,只說少主有事暫時沒有回來,讓我們在此小住幾日,掐指一算,十天之約已經過去了四天,我可沒功夫小住,但也擔心澹的情況,矛盾之下更是顯得焦躁不安。
逍辰看我不停的走來走去,微微一笑道:“你不累嗎?”
我皺眉道:“唉,也不知道他把寶圖藏哪裡了,我能不著急嗎?”
逍辰不急不緩地說:“這山莊布置得十分奇怪,就連這門前的路一到晚上也會有變化,所以不可操之過急,要靜觀其變,天黑之後再慢慢的探路,一定有密室之類的機關,況且山莊內的人各各武藝高強,若是自亂陣腳,必會後患後無窮。臨大事而不動聲色方能出奇制勝,姑娘還是靜下心來品一品這上好的大紅袍,方不負了這秋高雲淡的好天氣。”
逍辰的話如一股清風吹散了胸頭的郁悶,我也學樣坐了下來,慢慢的觀察著四周的景物,以便晚上探路。
“少主,少主回來了!”天色將晚時,一個響亮的聲音在院中響起,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澹回來了?!澹沒事!
那種因擔憂而郁積在胸中的烏雲像被一道閃電突然劈開一般明亮了起來,澹他沒事,如果他真有事,我怎麼對待起我的良心?
一種想要快點見到他的欲望催著我向前跑去,不料卻被一隊黑衣人攔在門口:“姑娘請稍做休息,少主很快就來見姑娘的!”
“你說什麼?”我有點憤怒和詫異地質問道。
“這的確是少主的吩咐!”黑衣人毫不相讓。
逍辰上前溫和地說:“既然早晚都能見到少主,青女又何必忙於一時呢?再等一會吧!”
我恨恨的放回劍,不滿的走回了屋子,澹為什麼不見我呢?難道他被衿打得殘了?
一陣不安的感覺襲上心來,我擰眉道:“不行,我一刻也不能等了,必須要去見他!”
逍辰微微歎了一聲道:“好吧,我陪你去!”
大堂中已經聚滿了人,個個劍拔弩張,嚴陣以待,我微微探頭,眼前的一幕登時把我驚呆了!
衿一手握劍,緊緊的抵在澹的頸上,如鷹一般的雙眸中射出犀利的光芒,渾然不把周圍這些黑衣人放在眼中,冷冷地說:“她在哪裡?帶她出來見朕,否則你們少主的性命不保!”
這幾句話說得眾人又是氣憤又不敢發作,只是齊齊的向前跨了一步,大聲呼道:“少主!”
澹輕輕的笑,臉露自信的表情:“她不可就在我的山莊內作客嘛,如果你殺了我,可就永遠見不了她了!”
“你以為朕不敢殺你?”衿冷冷的逼進一寸,咬牙道:“你以為你死了朕真的找不到她了?三弟,你末免太高看自己了!”
澹冷冷地說:“不錯,你是可以找到,但你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毒發身亡,試問你找到一具屍體又有何用?”
衿大怒:“卑鄙!快說她在哪裡,如果怕你威脅,朕也不會孤身來你這黑雲山莊了!”
澹冷冷地說:“不錯,你是可以找到,但你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毒發身亡,試問你找到一具屍體又有何用?”
衿大怒:“卑鄙!快說她在哪裡,如果怕你威脅,朕也不會孤身來你這黑雲山莊了!”
下面在緊張的對持,我卻聽得如墜五裡雲霧,他們顯然在說一個對雙方都很關鍵的人,心中隱隱升起抗拒和微微的恐慌,難道——說得是我?
我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身子,只覺得腦子裡好像一堆干草崩進了一個火星,轟一下滔天的燃燒起來,又是迷茫又是無措,如果真的是我,似乎一切可以解釋又似是而非?
衿怎麼會為我孤身來黑雲山莊,他不是讓人追殺我嗎?還記得他命人拉弓時的絕情和冷血,我不敢相信的搖了搖頭,更何況我還刺殺了他!
如果不是為了我,為何澹不讓我見他,為何話語處處所指都像是說我?糾結,腦子裡亂麻一般的嗡嗡的響著,胸腔裡一股氣流在不停的游走,我覺得自己快爆炸了!
正在神志混亂之時,一股平和清正的氣流順著背後的大椎穴緩緩的推入,助我壓住了紛亂的內息,那些浮燥如浮起的灰塵一向緩緩落下,靈台漸漸清明起來,逍辰關切用內功傳音入耳:“不要急,有我在這裡!”
我感激的回頭望了他一眼,他示意我向下看去。
明亮的火把辟啪地響起,給緊張的空氣注入了點火的引線,夜風吹來,火光搖動,映得地上的人影子也扭曲起來。
在這一觸即發之時,那名堂主走了出來,他臉色嚴肅,緩緩的靠前,語氣溫和地說:“還請貴客稍安勿躁,月姑娘正在客房休息,還請你放了我家少主,以免傷了和氣!”
真的是我!!!
我臉孔雪白,雙眼圓瞪,真不知道眼前這是唱得那出戲,顯然澹是以我為質才活了下來,而衿則一路押他來到黑雲山莊,目的是——救我?
衿冷笑,軒揚的眉半挑著,周身散發出無形的氣場,讓人不能接近,他高大的身軀在火光下投下一個長長的影子,依舊是熟悉的沒有溫度的聲音:“不要在聰明人面前玩花招,不見到她,你以為朕會輕易放人嗎?”
澹眉頭微皺,終於慢慢地說:“把她請出來!”
接著有人匆匆的向我住的地方奔去,但不知他們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時會是什麼表情?
果然來人一臉驚慌的跑過來,在堂主的耳邊匆匆的低語了幾句,堂主臉色大變,想了一會才說:“少主,月姑娘她,人不見了!”
澹眉毛微揚,面露異色:“靜婉不見了?你們這群蠢貨,還不快去找,山莊內機關眾多,萬一她……”臉上的焦急之色卻不是裝出來的,澹,你像這黑夜一樣,永遠叫人捉摸不透!
我緊緊的盯著衿,發現他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慌亂,手微微的顫抖,擰著軒眉懷疑地問道:“你在騙朕!”
也就是他一瞬間的猶豫,澹已經捕捉到了機會,袖中青鋒一閃,一道快而無聲的寒光劃上了衿的手臂,刀鋒上閃著幽藍的光,顯然淬了毒的,我不由出聲大叫:“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衿手臂一軟,澹趁機逃脫,但他萬萬沒想到我會在屋頂,雙眼犀利的一掃就快速的下命令:“開機關!”
衿顯然也聽到了我的聲音,抬頭向上望去,誰知異變陡生,他腳下的方磚突然向下翻去,整個人毫無預兆的掉了下去。
那驚喜交加的目光卻定格在我腦海中,鐫刻是最後的面面!
我全身的血液倒流,緊緊的握拳,刀鋒一般的目光盯著澹溫柔的笑顏,直想撕開他虛偽的面具,來看看他的心是什麼做的!
澹唇邊的微笑不變,聲音誘惑地說道:“靜婉,上面很涼,我接你下來好不好?”
那溫柔的聲音,仿若無形的刀,割碎我的幻想,割碎他的溫柔,割出一道我與他之間的距離和裂痕!
衿的悶吭聲傳來,如果不是遇到了極為難忍的痛苦,依衿的性格,恐怕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可想而知下面必是險惡的陷阱。
我清嘯一聲,身形如靈燕穿林,直直的朝下面的洞口撲去:“衿,我來救你!”
逍辰撐開玄鐵傘,擋著飛來的暗器,緊張的大叫:“小心!”
一股腥甜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我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覺得身子不停的下墜著,最後還聽到澹無情的話語:“為了大計,只由犧牲你了,靜婉,對不起!”
什麼狗屁對不起,我不稀罕,澹,我上官靜婉若再信你,寧願承受十八層地獄之苦,永世不得超生!在飛速的下墜中,我狠狠的發著毒誓!
我咬牙,想踩到著力點,不料竟踩不到任何地方,那種不斷下墜卻落不到實處的感覺讓我恐慌,於是大聲叫起來:“衿,你在哪裡?出聲回答我!”
下面的人悶吭了一聲,傳來鐵片碰撞的聲音,他急急地叫道:“下面有陷阱,不要下來!”
我展眉,能說話,證明他還活著,百忙中從腰間掏了一個火折子一抖,洞中亮了起來。
原來衿掉入了一個網中,確切的說是一個布滿尖刀的網中,刀刀入肉,如齒一般緊緊的咬著他。那是一張由柔絲精鋼制成的網,一張布滿鋒利刀片的網,一張可以將鱗甲滿身的蛟龍絞碎的“絞龍網”。
網絲堅韌,他拼命的掙扎也不能動搖半分,更可怕的是,地面上也有數排尖刀明晃晃的豎立著,有幾柄也扎入了衿的肉中,再加上他先前中了毒,可想而知他現在的處境是如何的危險!
但我已經停不住了,馬上要跌入一片尖刀叢中!
這時一個青色的身影翩然如蝶一般飄下,半空中他溫潤的眉眼毫無懼色,伸出修長而干燥的手,語氣堅定地說:“不要怕,抓著我的手!”
倉皇中如大海中找到一塊浮木一般,我緊緊的握住逍辰的手,渾然沒想他能否承受住如此大的下墜之力,能否安全的著地?
逍辰運力將我拋在上面,自己卻急速的下落,面對那閃著寒光的閃刀,一瞬間,我怔住,衿也叫出聲:“小心!”
逍辰微微一笑,在快落地將玄鐵傘柄用力的扎入地面,自己僅靠單手觸力撐著傘柄,把我抱在懷裡,我安然無恙,衿長長的出氣,逍辰手臂輕微的顫抖,此時我恨自己太重!
火折一暗,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我咬唇:“逍公子,放我下來吧,你撐不住的!”
逍辰溫然一然,艱難地說:“麻煩月姑娘取出在下懷裡的熒光石……”說完這一句話他已經手心出汗,可見費了不少力氣。
我忍著淚摸索著取出他懷裡的熒光石,黑暗中亮起了幽冷的藍光,逍辰猛的吸氣,將我拋在半空,自己則按動傘柄,嘩一聲傘葉全部撐開,伸展到極限,邊緣竟是鋒利的巨齒,他飛快的旋轉著,將地面的尖刀一一掃飛,這才立定,接住半空下落下的我,語氣依舊溫和:“沒事了!”
雖然他表面上沒有異樣,但胸口翻湧的內息讓我知道他受了內傷。
我靠在他懷裡,說不出的感激和敬佩:“謝謝你,逍公子!”
衿看著眼前的一幕,忍著痛冷笑:“好一幅郎情妾意圖,你是專程來做戲給朕看的嗎?”
我大怒,反掌用力的摑下,手在半空卻停了下來,衿身上傷痕累累,此時不是斗氣的時候,要趕緊救人,逍辰不氣不惱:“這位公子誤會了,我其實和……”
“我和逍辰是郎情妾意,你又耐我何?”我搶出口打斷逍辰的話,故意要氣一氣衿。
“你……啊……”他還要逞口舌之快被我惡意的一拉網,疼得他英俊的臉立刻皺了起來。
怎麼回事?這網我越解越費勁,看著衿疼得一臉是汗,我不由得萬分愧疚:“你等著,我拿刀來割開!”
子袂咬牙:“笨……女人!”
逍辰細心地查看了一番,後退一步,避開刀鋒,摸索了半日才說:“這是一種很特別的結網法,如果解法不對,反而能讓刀刃更深的刺入肉中,必須找到其中的活結才能解開,月姑娘請退下,在下試一試。”
我老老實實的退在一邊高舉著熒光石,為自己的魯莽懊悔不已。
逍辰靈指翻飛如蝶,動作輕柔無聲,盡量不觸到衿的傷口,但仍避免不了被鋒利的刀鋒劃破的危險,直到小半個時辰後,他修長的手指上劃出了道道血痕,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摸到其中一個繩結,輕輕一拉,整個網如被抽了筋骨一般緩緩的散開,但幾十把細小的刀同時刺在人身上是何等的痛苦,我微微不忍地看著衿皺眉一把一把的扯出刺入肌膚的尖刀。
“你死不死得了?”我忍不住問道。
“你還沒死我怎麼捨得死!”他依著我原來我話回道,但明顯倒抽了一口氣,臉色越來越白。
我微慍,死性不改!掏出一枚藥丸強行塞到他嘴裡:“肌肉麻了就感覺不到痛了!”
這藥丸是采了蔓陀羅和一醉草混合制成,服用一丸可以麻痺知覺,可以醫用,也可以在重傷時起到堅持的作用。
果然片刻之後,他不再有痛苦之色,盡量利索的除去了利刃,但令人窘迫的是他臀部也釘入了兩枚鋼刀,我扭過臉不去看,但見鮮血噴湧而出,忙將止血藥和消炎藥遞給逍辰,讓他來幫助衿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