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片刻道:「世間的男子多為薄情之人,況且動情傷心,鍾情傷身,我無牽無掛倒一身輕鬆,皇宮深院裡的陰暗鬥爭我尤其不喜歡,阿卷,跟我這麼久了,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思嗎?」
阿卷低聲道:「阿卷只是替公主抱屈,公主你一個人撐著太累了,需要一個肩膀來依靠一下……」
我縱有真心一片,但良人何在?
兩人坐在黑暗中,等待著黎明的降臨,明天,我就要告別這皇宮別院了,生活又要翻開新的一頁!
然而世事難料,風雨難測,就在天色微明時分,下起了淅淅的秋雨,烏雲遮天,瞬間天空又黑得如鍋底一般,過了一會兒竟是電閃雷鳴,刮起了狂風。
都道秋天不打雷,打雷必有天災人禍,一道明亮的閃電劃破黑暗照在我和阿卷驚恐的臉上,都心跳不止,這場怪異的秋雨似乎在預示著什麼不幸的發生。
果然,就在這雷電交鳴的時刻,宮中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透過小小的窗子向外望,發現侍衛一層層的將宮門各處牢牢的守住,遠處還有許多鐵騎奔騰的聲音,彷彿越來越近,正朝皇城湧來。
「發生什麼事了?」我不由地問道。
阿卷憂心忡忡:「不知道!」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人群中一陣騷動,一個黑衣人在閃電中貯立著,再一個閃電,他身後已經出現了若干同樣裝束的人,這些人有著狼一樣幽幽閃亮的眼睛,全身黑衣,如夜的影子一般散發著懾人的氣息。
「奉二皇子令,宮內有人叛變,要勤王清君側,所有膽敢反抗者,一律殺無赫!」那清亮的聲音赫然竟是寧默!
那些黑衣人如幽靈一般悄無聲息的四散開來,那些侍衛登時慌忙起來,但他們根本不是這些影人的對手,被切菜刀一樣砍死,甚至有的哼都沒有哼一聲。節
阿卷瑟瑟發抖,牙關緊咬:「公……公主,宮變,有人要篡位了!」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此時才發現自己也全身僵硬,處於高度緊張狀態,衿不是在打仗嗎?怎麼能指揮這些暗人來清宮?這些侍衛又是誰的人?難道炎被廢,他的部下忍不住了?還是澹佈置的?
正在猜測之時,忽然聽到一個悠長的帶著哭腔的尖細聲音劃破夜空,在整個皇宮內響起:「皇-上-駕-崩-了!」
這時天空卡拉拉響了一個極大的雷,一道似怒龍般的閃電一閃而逝,接著天空像被劃了一個大口一般下起了瓢潑大雨。
事後百姓們都說那一年的秋雨來得奇怪,那一年的雷比夏天的雷都響,那一年皇上駕崩時宮內血流成河……
我和阿卷被關在裡面,空自著急,不能出去,外面亂成一片,驚惶的叫喊聲,逃跑的人還有分不清是敵是友的侍衛黑衣人全部擠成一團,就在這慌亂之時,二皇子衿身著孝服,一身白衣,騎著白馬,高舉著火把,如天神一般降臨在宮中。
「所有的人給我聽著,三皇子意圖謀權奪位,給我拿下!」衿威嚴地命令著,他身後的鐵騎齊聲喝了一聲,開始了血腥的屠殺和追捕。
澹,奪位?我的腦子已經不能轉動了,只是搖著頭說著不可能,不可能的,阿卷哭得更凶,她咬破了嘴唇,幾乎昏死過去。
正在著急之時,門被一腳踢開,一個黑影閃身進入,他好像受了傷,呼吸急促,身上透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淡淡的蘭花香氣,是澹!
「澹,主子!」我和阿卷同時開口,然後同時停了下來,黑暗中互相打量了一眼!
澹握著我的手道:「快,你們快走,衿他,他已經控制了整個皇宮,改了詔書,他要謀權篡位…」
我來不及思索阿卷的話,急忙扶起他,藉著微弱火光替他包紮著傷口,沉聲道:「你不要急,要走現在也走不了了,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澹喘均了氣,這才道:「父皇因為昨晚的事情,怒火攻心,回到乾坤宮便痰堵了心竅,病情嚴重起來,我忙請了御醫為他診病,御醫診斷完都臉色不好,父皇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於是拉了我的手歎氣說大皇兄不爭氣,二哥野心太大,所以準備傳位於我……
誰知剛寫了幾個字,就聽到有人報二哥帶著鐵騎直入皇城,於是我命令侍衛四處把守著宮中要害,但不料二哥在宮中早有埋伏,那些暗人武藝高強,侍衛們頂不住,還是被他……被他殺了進來!
父皇只寫到:傳位於三,就駕崩了……二哥命人四處搜捕我,看來他是不會放過我了,假詔書很快就會宣佈,我是來通知你們的,趕緊走……婉兒,他心狠手辣,你千萬要小心!」
我頭腦飛速地轉著,想著應對之策,片刻之後便毅然道:「不行,我們不能走,澹,你非但不可以逃,還要站出來第一個稱臣!」
澹臉色雪白:「不可能!」
「你聽我說,你如果走了,更坐實了罪名,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在保住性命要緊,不要再固執了!」
阿卷也緊張地說:「是啊,主,三皇子,你就聽公主的話吧!」
衿無非是想當皇帝,而澹無疑是他最大的絆腳石,為了防止生變,他一定會殺了他,現在只有澹出去對他稱臣,方能保得住一條性命,否則他難逃一死!
澹慘淡地一笑,從懷裡掏出寫了一半的詔書,苦澀地說:「父皇,兒臣對不住你!」
三人還來不及詳談,就已經響起了震天價的拍門聲。
「開門,快開門,誰在裡面?」外面的士兵一陣亂拍之後放開喉嚨叫道。
我站起身,示意兩人先不要出來,猛地拉開門,冷冷的西風吹的衣袂輕揚,滿天火光中,我緩緩的走出,掃視了周圍的士兵一眼,所有的人都靜靜地看著我,停止了說話聲。
「我是和睦公主,有什麼事嗎?」提高了音量重複了一遍,怔住的士兵們這才反應過來。
「屬下是奉二皇子之命來捉拿反賊,讓和睦公主受驚了,二皇子特別交待過,要對公主以禮相待,請公主和屬下一起去見二皇子!」一個看似首領的將士站出來行禮道。
我微微一笑道:「反賊麼,本公主倒是沒見過,不過被你們誤傷的三皇子倒是有一個!」
「啊?三皇子,是他!」
「三皇子原來在這裡!」
………
眾人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低聲議論起來。
這時澹才由阿卷扶著走出來,他面容慘白,低著頭,一幅氣虛體弱的樣子,舉著遺詔道:「請你們告訴二皇子,就說我有父皇的遺詔,讓他來見我!」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那首領低聲說了一句話,立刻有人飛奔報給衿。
「哈哈哈………三弟,原來你在這裡,倒叫為兄的好找!」衿大笑著走了過來,眾人自動為他分開一條路,一身銀甲越發襯得他神采飛揚,兩條劍眉微挑,似笑非笑的雙眸緊緊地迫著人,正打量著澹。
澹抬頭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緩地說:「二哥可是在找這個東西?」說著舉起那明黃繡龍的詔書,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紛紛猜測著詔書裡的內容。
衿眼中精光微現,也不緊不慢地說:「哦,怪不得父皇駕崩時沒有看到傳位的遺詔,原來給三弟近水樓台先得了!」
澹忽然撲通一聲跪地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衿吃了一驚,急忙跳開避過這一拜沉聲道:「澹,你做什麼?」
澹舉著詔書道:「當時父皇病危時寫傳位遺詔我親眼所見,雖然他只寫了一半,但依臣弟猜測定是要傳位於二哥,所以才跪地叩拜,請二哥不要多心!」
衿搶上去拿過詔書,只看了一眼,臉上陰晴不定,半晌方道:「父皇並末寫完,你怎麼知道?」
澹指著最後的三字道:「父皇曾寫道傳位於二……就無力再說下面的皇子,所以只得了一撇,那定是要說傳位於二皇子幾個字了,再者論武功論才能二哥都是諸位皇子中的佼佼者,又有賢王之稱,大哥已鑄下大錯,父皇自然不會傳位於他,所以這皇位於情於理都應該是二哥來做!」
這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更是順了衿的心,衿臉上的戒備之意鬆了下來,微露笑意,而他手下的一干士兵豈不知他的心意,當下跪下一片,山呼萬歲!
衿哈哈大笑,拍著澹的肩道:「果然是我的好弟弟,多虧你保存了詔書,皇兄必有賞賜於你!」
說完眼神凌厲地看了我一眼,輕彈了一下手指,寧默立刻悄無聲息的出現,他走近我身邊低聲道:「主人命屬下帶公主去休息一下,公主你受驚了!」
我看了一眼衿,他飛揚的身姿在火光中定格成一個灼目的畫面,在這場皇位爭奪中,他是最後的贏家,他得意而狂傲的笑著,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失敗者,手中捏著那寫了一半的詔書。在他四周是不停的叫喊聲和哭泣聲,而乾坤宮裡他的父皇已經駕崩,但他卻在笑,那是屬於勝利者的笑容!
我轉身,默默的跟著寧默回去,心想原來衿早就準備好了,任我們怎麼防備,怎麼算計,終究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就連皇上,也沒料到自己的兒子在他屍骨末寒時便開始了瘋狂的屠殺吧!
接下來,我的命運又是如何?枯坐在寬大的房內,轉了幾圈,看著沉默依舊的寧默,終於忍不住出聲道:「昨晚你怎麼知道皇上要來的?澹為什麼也在場?你在宮中埋伏了多少人?衿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皇宮裡?」
一連串的問題如爆竹一般問得他愣了一下,寧默半晌方道:「我只能選擇能說的說,我留在宮中一是防止宮中有變,二是要保護你,這是主人的命令!當時我看到大皇子意圖對你無禮,這才現身將他制住,即能救你又可以搬倒大皇子的方法只有將他交皇上!
於是我去通知澹來救你,然後由他通知皇上,這件事對澹有利無害,他自然願意和我合作,於是便出現了你所見到的那一幕!至少主子,則讓人假扮了他在軍中作戰,早就在三天前趕回皇城,秘密埋伏地城外,果然不出主子所料,三皇子竟然野心勃勃的想奪位,這才殺入宮中!」
原來如此,但到底是誰奪位已經不重要,重要的衿得到了他想要的!
我微微皺眉,澹當時不是放了炎了嗎,怎麼又被找到的?還有阿卷對澹的異常反應,都讓我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莫非澹也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無害?
越想頭越痛,直覺得這宮裡所有的人都那麼可怕,都不是一個面孔,那漂亮美好的外表下赫然有著如魔鬼般猙獰的心。
在這裡兄弟不再是兄弟,只是互相爭奪利益的對手,父子不再是父子,而是各懷居心的猜測,後宮的妃子們更沒有真心對彼此,所有的親情,友情,包括愛情在這皇宮裡都是無法生存的。
就算你懷了一絲美好的希望,但到頭來總有一天會被生生的掐斷,然後展現給你赤裸|裸,血淋淋的真相!頭好痛,所有的一切都不清晰起來,他們要得是地位,是權力,這些都與我何干?為什麼,生生的要拖我下水,為什麼,又拿愛的名義來污辱愛情這聖潔的字眼?
炎的瘋狂,衿的狠戾,澹的溫柔,一時間全化為幽靈,將我緊緊的纏住,周圍是濃重的血腥味,迫得我無法呼吸,只覺得胸悶欲嘔。
寧默看我臉色難看,急忙道:「公主你怎麼了?」
「嘔~~」我哇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登時將衣襟染紅,這才覺得胸口舒暢了一些。
「公主!」寧默大駭,再也不顧禮法,把我抱在懷裡,心咚咚地跳著,滿眼的關切。
「公主你不要太激動………」
我微微一笑:「不礙事的,我只是心裡很悶!」
寧默伸出手指,欲拂上我的面,伸了一半卻硬生生的停在半空,將我扶在椅上要走開,卻被我拉住:「讓我靠一會兒!」
寧默僵直著身子,默默地站在一邊,焚著檀香的三足獸爐幽幽的吐著香氣,靠著他,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寧默不說話,但他會行動來表示自己的忠誠,和他相處的時間雖短,但每一次都讓我很放鬆,也許他救我多次,所以才會這樣安心吧。
看他緊張得樣子,我輕笑道:「以前你可以大著膽子和我睡在一起,現在你倒守規矩得很!」
寧默更是手足無措,俊臉上泛起了微紅,訕訕地說不出話來:「我…我…」
我悠悠地說:「寧默,你對你的主子可真忠心,他對你有什麼恩?」
寧默低下頭,漂亮的睫毛投出新月形的陰影,窗外的太陽漸漸升起,涼爽的晨風透窗吹,吹起他凌亂的發,刀削一般的唇緊抿著,一身黑衣與外面的陽光格格不入。
他靜默了半晌方道:「我是個孤兒,是主人收留了我,教我武功,我的命是主人給的,主人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
「包括殺人放火還有你不願意做的事?」
他點頭,面無表情地盯著一個點,我這才想起他從末笑過,臉上永遠是波瀾不驚的表情,永遠隱沒在黑暗之中,在最緊要的時刻出現,他,活得累嗎?
孤兒,孤兒,真的是很可憐的孩子,腦子裡不由自主的蹦出一句話:二皇子收養了很多孤兒!難道這些孤兒他並沒有真正的收養,而是把他們訓練成了和寧默一樣的殺手,隱藏在暗處,就像昨晚一樣,在他需要的時候突然出現,殺人於無形!
「寧默,那些殺手都是衿收養的孤兒吧?」我突然開口問道,他可真會打算,一舉兩得!
寧默動了動唇沒有說話,沉默就代表是吧。
「難道你就沒有自己的感情?沒有自己喜歡的人?甘願受人擺佈,一輩子過這種生活?」我質問道。
寧默動搖了一下,掃了我一眼,又垂下頭,良久不語。
算了,這種人已經沒有自己的思想了,說也白說,我抬起頭道:「謝謝你,可以走了!」
寧默定定地看著我,站在門口,保持著直立的姿勢,執著地說:「主子要我保護你的安全!」
我冷笑:「是怕我逃跑吧?」
兩人不再說話,一時間連空氣也沉悶起來。
因為昨夜一夜末眠,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起來,不知道睡了多久,朦朧中彷彿有人在盯著我瞧,於是不舒服的轉過身,繼續睡。
哧,空氣中有一聲輕笑聲傳來,我皺眉睜開眼,忽然看到一張放大的臉正帶著薄笑看著我,迷迷糊糊的揉眼,那人的臉漸漸清晰,衿含著一縷輕笑瞧著我,玩味地坐在床邊。
我猛然驚醒,慌亂的縮在床的角落處:「你想幹什麼?」
衿起身,慢斯條理地說:「這是我的地方,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他微一示意,寧默悄無聲息的退下,房內只留下兩人相對。
「靜婉,從今天起你不是我的妹妹,也不是和睦公主,你是你娘收養的義女,也是我將來的貴妃,明白嗎?」他鄭重地說道。
什麼,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你胡說什麼,什麼貴妃,什麼義女?即墨衿,你到底想幹什麼?」
衿欺身上前,捉住我的手腕挑眉道:「為了得到你,我不得不提前行動,逼岳家造反,逼澹交出詔書,逼我做不願意做的事情,莫非你一點都沒感覺到?」
手被握得生疼,我猛烈的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做什麼事都與我無關,你想稱帝是你的事情,卻拿我做借口,你根本就是狼子野心,嗜血成性!」
「哼!」衿把我拖近,以手指輕撫著我的臉道:「你不知道也無所謂,我要讓你親眼看著我改變周國,改變這個後宮的一切,讓你暢通無阻的做我的女人,誰再別想對你染指,而你,必須永遠留在我身邊!」
「你瘋了!」我甩開他的手恐懼地看著他,那凜然不可侵犯的目光,那迫人的氣勢,霸道的語氣,自信的表情都讓人害怕,如果他說想要整個世界,恐怕也會有人相信他做得到!
「我沒瘋!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靜婉,你清楚自己要什麼嗎?你知道誰對你好誰在利用你嗎?」衿看著我,眼睛眨也不眨地逼問著。
我不願在他面前輸掉氣勢,揚起頭道:「我自然知道我要什麼,我想要過自由的生活,可是你偏偏不讓我過,誰對我好我很清楚,但我更清楚誰在害我!是你,毀掉了我的一切,是你,害我不能愛自己想愛的人,我恨你,我恨透你了……」
看我喊夠了,他才彎下腰下按住我的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你生氣的樣子,很可愛,以後你就會明白我所有的一切,好好休息,明天還要和我一起上朝,嗯?」說完邁著優雅從容的步子如豹一般走如了房間,留下怔住的我。
衿走後,我環視了一周,這個小小的房間周圍不少二十個侍衛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巡羅,外面的正殿更是被層層包圍,連飛鳥也飛不進來,更別提逃走了。
只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環貼身服侍,看她目光精明,走路無聲的樣子便知道身懷武功,我皺眉坐在椅上發愁,暗恨自己沒有一絲武功,盡學了琴棋書畫這些不頂用的花花架子,否則現在也不會一籌莫展了。
不知道炎和澹怎麼樣了,炎早就被貶為庶人,而且不能與家人見面,恐怕尚能逃過一劫,但澹呢,他雖然交出詔書,俯首稱臣,但以衿的疑心會放過他嗎?
我自身尚且難保,還想別人做什麼,煩躁的站起又坐下,始終沒有主意,不由得靜下來想衿到底是何用意?
難道他對我就像一個得不到的玩具一樣,所以才不惜一切代價要得到我,或許是我的反抗激起了他的征服心裡,所以才一定這樣圈禁我?
也許得到以後,他就會毫不猶豫的踩在腳下,隨意的侮辱丟棄,要說他是真心喜歡我,恐怕打死我也不會相信!
房間裡的光線很快變暗,不知不覺已經天黑了,外面一片忙碌的氣息,都在忙著為新帝登基而作準備吧,夜色漸濃,我卻毫無睡意,正在發愁明天的事情,忽然聽到一個沉厚的男聲在門外響起:「奉皇上的命令,送衣飾給娘娘!」
門外的侍衛放下槍,讓他把衣衫交給那個侍女,來人朗聲道:「皇上要娘娘試了看合不合身,若不合身,讓小人拿去改制,小人需在此等候試衣!」
侍女哼了一聲淡淡地說:「在這裡候著吧!」
只聽門吱呀一聲響,接著有重物落地的聲音,我不禁疑惑,開了廂房的門去查看,只看侍女正冷著面訓斥那個下人:「毛手毛腳,打破了東西你賠得起嗎?」
下人立刻點頭哈腰道:「小人有眼無珠,衝撞了娘娘,請娘娘恕罪!」
我不禁掃了他一眼,這時發現他看我了一眼,以目示意,向錦衣上一掃,然後垂眸等訓,便知道有異,淡淡地說:「不妨事,先候著吧!」
侍女立刻拿了衣衫進來,我穿上五彩的鳳衣,細細的查看有何異處,果然在衣袖中發現一個小小的蠟丸,揉碎了才發現裡面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讓我不必擔心,靜觀其變,三日後定有人相救。
我將字條焚了,脫下衣衫,親自拿了出來,朝那個下人微微點了一下頭緩緩地說:「衣衫腰身處略嫌寬大,只改一下便可!」
侍女放在他手裡道:「還不快去改?」
下人點頭哈腰地走了下去,我心裡砰砰的跳,不知道是誰送來的紙條,但一想到能逃去這裡,便覺得心安了幾分,這幾日我只裝著恭順的樣子,不要節外生枝就好。
第二天,侍女拿來一套秋香色披紫綃綴流蘇的長裙過來,替我梳洗打扮之後,恭敬地說:「娘娘請稍候,皇上即刻便到!」
我扯唇冷笑,皇上?他還真心急呢!
已經深秋,屋頂結了薄薄的一層霜,多半花木凋謝,唯有秋菊開得燦爛,在耀眼的秋陽下,衿披著晨光騎著白馬,一身明黃繡五爪金龍的龍袍,更襯得他三分威武,頭戴金冠,足踏長靴,傲然地坐在馬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走吧,貴妃娘娘!」他探身撈起我,輕而易舉地放在馬背上,凌空感覺讓我有些眩暈,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他哈哈大笑,策馬直闖乾坤宮。
我想周國沒有一個皇帝像他這麼大膽,真正的冊封大典還末舉行,他便堂皇地穿上了龍袍,騎馬去上朝,但也沒有哪一個皇帝像他這樣張狂,所過之處,士兵們齊聲的問候,宮人們跪在地下行禮,似乎所有的光環都籠罩在他的身上,彰現著他的權利和地位。
但走到乾坤宮門口處時,一個鬚髮皆發的老者迎著颯颯的西風圓瞪著雙眼,緊握著雙拳,正義凜然地站在漢白玉的階石中間,所有的人都一齊下跪,唯獨他不跪。
衿收斂了笑意,冷冷地說:「李大人,你這是做什麼?」
那個李大人撲通一聲跪下,挺直著腰道:「臣要進諫!」
衿挑眉:「哦?你要進諫什麼?」
「臣一諫二皇子國孝其間不著孝服,為先皇守孝,此乃不孝;二諫二皇子末登大寶便著龍袍,此乃不敬;三諫二皇子竟立妹為妃,此乃不倫;四諫……」
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看著一臉正義滔滔不絕的李大人終於忍不住怒吼一聲:「犯擋我者,殺無赫,把他拉下去!」
李大人凜然不懼,一邊被兩個侍衛拖著一邊怒罵道:「你這個不忠不義,不孝不倫的人,不配當周國的皇帝,我要寫進史冊,讓後人評論,我要揭發你……」
我微微搖頭,感歎他的愚忠,事已至此,他這樣反抗又有何用,不過是枉送了性命而已!
「拉下去,斬!」衿陰沉著臉冷冷地說。
不料這位李大人猛然一掙,竟被他掙脫,一把雪白的鬍子顫抖著,激昂地說:「哼,你們這些爪牙不配殺我,我自己會死!即墨衿,你不會好下場的!」
他說完,拼盡全力一躍,朝旁邊的漢白玉柱子上撞去,那身體劃出一道蒼涼的弧線,額頭觸在柱子上發出一聲悶響,鮮紅的血登時染紅了白玉柱,順著李大人的額頭湧了出來,他的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我扭過頭去不忍去看這慘狀,衿哼了一聲道:「拖下去!」
下人們立刻將這位忠臣拖了下去,草草的掩埋,一桶桶的清水沖刷著白玉階,瞬間恢復了潔淨,剛才慘烈的一幕彷彿從末發生過一般。
衿仰聲大笑:「哈哈哈……我決定的事,誰也擋不住我!奏樂!」
洞簫聲引綵鳳飛,琴箏輕彈醉和堂。
穿著禮服的司禮樂隊奏起了喜慶的音樂,漫天的花雨紛紛揚揚的落下,一群歌姬扭動著蜂腰輕舞,衿翻身下馬,我斂容屏息跟在他後面,慢慢地朝著高高在上的龍椅上走去,我不敢抬頭,怕面對形形色色的目光。
行止一半,在禮官的示意下,我停在階下,默默地站在一邊,衿走向那像征權力之巔的寶座,早有宮女打了羽扇,他一甩龍袍,緩緩的落座。
他掃視了下面的百官一眼,這才示意小太監宣讀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祁神宗皇帝,受天明命,神功聖武,深恩厚澤,用干戈而討逆,本仁義而納降,所以遐邇向化,丕業日隆,詎意宗盟及諸大臣,鹹謂神器,不可以久虛,宗祧不可以乏主,於皇子之中,合辭推朕,勉循輿情,於祁明祖二十四年,即皇帝位於乾坤殿。於戲,惟予小子,蒞茲重任,所賴伯叔宗親大小臣工,同心協力,輔朕不逮。
其以明年正月初一日,為神宗元年,宜發大赦,並常赦所不免者,盡行赦宥,佈告中外,鹹使聞知。
(大意就是他很歷害,順天應命,眾人推選,皇位不可以久虛,需要他來做,所以請各位大臣們以後聽他的話,讓他坐穩皇位,另外改年號為神宗,大赦天下,釋放囚犯,顯示他的懷柔政策等等的意思)
我微微冷笑,說得自己天上地上,獨一無二,什麼合眾推朕,不過是強奪豪奪得來的罷了!
再觀下面跪倒一片,山呼萬歲的的百官,他們都是年輕的面孔,想必全是衿的人,百官已經大換血,朝堂上再也看不到前太子的人,前朝元老不是告老,就是辭官,而軍馬大權早掌握在衿手中,前太子被廢,那些掌握少部分兵權的將軍也群龍無首,順勢歸順的衿,澹的皇家侍衛早被屠殺乾淨,除了那個正義的李大人,恐怕再也沒有人敢來摸老虎頭了!
那太監讀完後,又拿起另一份詔書念了起來,大意是尊皇后為皇太后,衿的生母追封了孝義皇太后,後宮中有子女的妃子按太妃的待遇奉養,無所出的則一律安排在清修堂為先皇守靈,從此孤老一生。
而澹則因為孝良溫從,封為良王,特賞黃金千兩,食邑三千,豪宅一座,架空成了毫無實權的閒散王爺,皇后的四子被封為滇南王,年僅十三歲就要離開母親,獨去去遙遠的雲南,忍受骨肉分離,南方的荒蠻之苦。
長公主明凡嫁於左相李承乾為妻,二公主明玉嫁與大將軍甘寧為妻,三公主明凡則與兵部尚書朱才的小兒子訂了親。
衿把威脅到他地位的皇子們全部架空,公主們則能用就用,用來鞏固政權,縱然他口中說封為我貴妃,但現在時機末成熟政局不穩,天下都在看著他能否擊退岳家叛軍,他也不敢公然承認,只讓我在一邊莫名其妙地站著,似乎專門為了欣賞他如何英明神武一般。
宣佈了這一系列的詔書,平定了前朝和後宮之後,衿朗聲道:「現在兵部有兵丁多少,武器多少,國庫有銀子多少,米糧多少?」
朱才立即站出來道:「回皇上,根據兵部的花名冊,不包括戰死和病殘的,共有兵士五十萬,長矛二百萬支,鐵箭三千萬支,投石機二十台,雲梯二百架,火藥一千包,另有長劍五百支,鐵鉤三千隻……」
衿聽他報得數目分明,並不滯呆,讚賞地點了點頭道:「嗯,不錯,但士兵相對來說還是少,傳朕旨意,凡普通百姓家有男丁兩人者,凡年滿十六歲,須抽出一人從軍,另外吩咐專門的司鐵部,打造充足的兵器,兵部亦要發明新武器,三月後朕親自檢閱;所有士兵,不分地位高低,均可提武器的改良意見,有顯著成效者,賞白銀一千賞,加官進封!」
「是,皇上!」朱才回答完畢退在一邊。
戶部的趙檢上前道:「國庫共有黃金一千萬兩,白銀五千萬兩,米五十萬石!」
衿星眸微寒,皺眉道:「為何米如此少?」
趙檢急忙說道:「因為黃河發大水,拔了賑災的米糧三十萬石,另外調往前線二十萬石,所以米糧不多!」
衿微瞇著眼,劍眉單挑,別人不知道我卻知道,他這是要生氣的預兆。
「大膽趙檢,朕當時親自去賑災,當時曾警告當地的富商不漲米價,而且每戶有十兩銀子買米,所以他們勉強可以度日,而且經查實每戶實發的賑災米是十斤,如此算下來只需十萬石米就足矣,你說你的另外二十萬石米到哪裡去了?」
趙檢頭上微微冒汗,撲通一聲跪下道:「臣的確是拔了三十萬石米下去,請皇上明查!」
衿拿出一本折子扔在他臉上怒道:「這是有人參你私賣賑災糧米,哄抬米價的折子,自己好好看看!」
那趙檢看到一半頭上就冒出了豆大的汗,手越發顫抖得歷害,最後竟暈倒在朝堂上。
衿拿出一本折子扔在他臉上怒道:「這是有人參你私賣賑災糧米,哄抬米價的折子,自己好好看看!」
那趙檢看到一半頭上就冒出了豆大的汗,手越發顫抖得歷害,最後竟暈倒在朝堂上。
「趙檢辦事不力,私吞公糧,命刑部負責查案,三日後將結果交於朕,不得有誤!」衿賞罰分明,雷厲風行的作風震住了所有的人,本來還有一些人看他年輕,存了輕視之心,這一舉動,百官皆驚,都恭敬了起來。
我也不由得抬頭看了他一眼,他正好望過來,微微一笑,沒有了剛才的嚴威,我急忙低下頭去。
衿又詳細地詢問了各個部門的情況,也不看折子,一邊傳口諭,一邊處理政事,最主要的是所有的事他必親自過問結果,讓百官都謹慎了起來。
一直到日落西山,雙腳麻痺,他才喝了一口茶,緩緩地說:「今天辛苦諸位了,大家都餓了一天沒吃飯,回去吃了飯以後不要想著摟著老婆睡覺,逛窖子,給朕好好想想如何治國,限三日,都要交出一本自己的意見折子來,聽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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