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人,今年高壽啊?」雁無痕挑眉。
「老老老老臣,今年,今年六十有四,四了……」
「哦!」雁無痕點點頭,「活到這個歲數,也差不多該活膩了,該活夠了!」他歎口氣,將手放在肖大人肩上,「活得差不多年紀就算了,再活下去,太侮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句話了!」
肖大人的臉頓時由白轉綠,由綠轉黃,瞬息萬變。過了良久,他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忽然跪下,拿下烏紗帽,道:「皇上,請善待臣的家人,錯乃臣一人之錯,與臣的家人無關!」
雁無痕沉默,一句話都不說,只是背轉了身子。
肖大人看看雁無儔的棺木,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壽王爺,老臣來陪你了!」
棺木上,腦漿四濺,黃的,白的,流了一地。
「死了還要髒了二哥的棺木!」雁無痕緩緩轉身,皺眉,」來人那,擦乾淨了,將肖之輝的屍首扔到城外亂葬崗去!「
台下的大臣一個個面如死灰。
終於發現,雁無痕的真面目了吧?
「出殯——」擦完棺木,終於可以送無儔上路了。
美麗,曾經來過,卻也消失得很快。我沒有鏡子,看不到自己的臉,都說紅顏薄命,不知道,我的命運又如何呢?
一路上,秦王母子雖然不情不願,可是有雁無痕的命令在先,卻也不敢多動,只是默默跟著。
葬禮,隆重而熱鬧。嗩吶和淒涼,雁無痕站最前頭,頭上伴著白色的布條,吹著白玉簫。
淒涼的聲音,滿京城都能聽到!
我忽地醒悟過來,原來,第一次在我院子門口吹簫的人,不是雁無儔,而是……雁無痕。
棺木運往皇陵,墓碑上刻著無儔的謚號——孝德賢大帝!是雁無痕封的,他後來跟我說,其實,他這皇位,本就應該是無儔的,只是無儔讓給他而已。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我卻不理解他在喪禮過後將宮裡宮外的一切事務都扔給了我做。
其實這都怪瀟瀟,沒事找事,讓我去政和殿陪著無痕,怕他出了什麼岔子,也好幫著點,結果一幫二幫,他居然就成了我的長期扶貧對象!
那日喪禮後,我去政和殿找無痕,殿內紙屑亂飄,奏折扔了一地。
「無痕……」我看著那個躺在紙堆中的頹廢身影,有些吃驚,「你在幹什麼?」傷心,也該傷心完了吧?
「嬌嬌……」他捂著額頭,苦笑,「曾經,我做這個皇帝,是想要更好地保護二哥,只是,現在連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都不在了,你讓我還怎麼又動力去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撿起一本奏折,我看了一眼,道:「你看,滄州守備上書感謝朝廷給錢糧賑災,讓百姓度過哦了這場劫難,你不覺得,這事情,其實也蠻有意義的嗎?」
就如我們之前也有去各種災區義演,或者探望當地居民的生活,雖然去的時候,或者有抱著作秀的心態,可是看到當地百姓臉上高興的笑容和誠摯的感謝的時候,我還是會被小小地感動一把。
「賑災那次,你也立了大功,這奏折就你去批吧!」雁無痕眼睛都沒抬一下,沒精打采地將奏折往我身上推。
我愣住:「我?怎麼可能,我又不會批奏折?」以前演戲的時候,那也是男演員幹的事情,就算是演干政的女子,也是在上面鬼畫符而已,哪裡真的批過什麼奏折?
「隨便批什麼!」他倒是對我很放心。
好吧,那麼多奏折,總要批掉幾本才是,要不然外面那麼多風言風語,怕是很難平息下來了。雖然這些天,雁無痕以壽王去世,憂傷過度,身體有恙而免於上朝,可這奏折也不能一本不批吧?
只是我那手毛筆字,實在是登不上大雅之堂。
走到門口,看到蘇公公,問:「你們這裡,公公和宮女們裡面,誰的字寫得最好,又可靠?」
「寫字?」蘇公公有些為難。
「好好想想!」
「哦,有個小太監的字不錯,據說他父親是個私塾先生,後來死了,就被賣進宮了!」
「快去找他來!」我有些興奮,想了想,又道,「去給我找點軟點身子,不太容易蹭破皮膚的那種,快點!」
「是!」
歎口氣,我走回來,看到那個依然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真是氣不大一出來,也不管他是不是皇帝,抬腳,就狠踹了他一下:「這下,你滿意了?」
「你倒是很適合幹這個!」雁無痕一臉慵懶的表情,「要不,朕禪位給你如何?」
「我對當武則天沒有興趣!」我嗤之以鼻,「你別妄想了!」
「武則天是誰?」他一臉迷茫。
哦——
又開始了,我怎麼老忘記我如今是到了一個和我歷史所學完全沒有關係的國家呢?
「你要懶到什麼時候?」我轉移話題,「過幾天瀟瀟走了,我也要走了,你打算就一直這麼下去,然後等軒嵐滅國?」
他睜大眼:「你還是要走?」
「我不走留在這裡做什麼?」我抱著膝蓋坐在他旁邊,「讓我天天看你這個半死不活的人嗎?」
……
「別走了吧!」
「什麼?」
「別走了!」
「為什麼?」
「留下來幫我批奏折!」
「……想得美!」我拍拍屁股站起身,給他一個急速離去的背影。
腰上一緊,肩頭一重,鼻尖都是某個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喂,你干什……」
「不要說話……」他抱得我更緊,脖子上,還有一些溫濕的液體,緩慢落下,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