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隔壁傳來什麼東西砸碎的聲音。
哪個奴才那麼不小心,砸了東西?居然還是在雁無痕面前,不是找死嗎?
「鳳姑娘,各位藩王和大臣們已經走了,您是要現在進去嗎?」蘇公公來報,似乎有些擔憂。
不知道屋裡那個暴君是不是正在盛怒中,要不要進去當炮灰呢?
「剛剛是誰砸了東西嗎?」我打算先探個究竟。
「不是,是皇上把茶碟砸了。」蘇公公低了頭。
「那要不我改天再來好了。」我沒有當出氣包的愛好。
「可是……」
「什麼?」
「奴才已經通報了皇上,皇上讓你現在進去。」
呃——
這個蘇公公,何時變得如此勤快了?
事到如今,我只能硬著頭皮往裡闖了。
剛進門,就看到兩個小宮女正在善後,將那些碗碟碎末掃進畚斗裡。
「皇上萬福?」我裝得沒事人一樣,談笑風生,假裝沒看到他滿臉的怒氣,和滿地的……陶瓷碎。
「女人,別裝蒜!」他睨我一眼,不想讓我輕易矇混過關。
好吧,看來他是在等著我的安慰呢。
「誰那麼大膽,惹皇上您生氣?」我記得他說過,我不屬於任何一幫任何一派,所有有些話對我反而比較好說,看來他是把我當訴苦對象了。
揮手間,屋內的太監宮女走得乾乾淨淨。
速度真快,我撇嘴。
「朝中的一些守舊大臣而已。」他想說,又不想多說。
「皇上是想改革嗎?」歷史書我也不是白看的,大凡朝廷出什麼新政策只是,才會冒出新舊兩派勢力的鬥爭。
「你倒是很聰明。」他歎口氣,「算了,找我什麼事嗎?」
我好像已經很久都沒聽他在我面前自稱過「朕」了,難道轉死性了?
「哦,我只是來謝謝你給我送那麼多冰塊來而已嘛,如果沒什麼事情,我就先告退了。」來的真不是時候。
「不用謝,瀟瀟的事情,你多抓緊一下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了。」雁無痕摸摸腦袋,「我還得好好想想這削藩的事情,唉……」
又是瀟瀟,我嘟嘟嘴,忍住向他做鬼臉的衝動。
等一下……
他剛才說了什麼?
削藩?
他是康熙帝啊,削什麼藩啊?
「皇上,你剛才說……削藩?」我應該是沒有聽錯吧?
「是啊,做什麼?」他有些警覺地看著我。
「說來聽聽?」
他不屑地看我一樣:「這種朝廷政事,你們女人家怎麼會懂?」
靠,小瞧我可以,怎麼可以小瞧所有女人?今天不說我還不幹了:「說來聽聽啊,說不定女人家想出的點子比男人的行也說不定呢。」
「怎麼可能!」他不屑地笑,「若說做衣服帶孩子你們行,這種政事……」
「我這個女人,偏偏就不會做衣服,事情總有例外嘛。」本來我只是想隨便聽聽,可一旦上升到女權的高度,我就不得不有所表現了,「你是不是怕我點子比你好,讓你沒面子啊?」
「朕怎麼會怕你一介小小女子!」激將法果然是很好用的。
雁無痕攤開一些奏折,還給我看了一份草擬的計劃書類的東西。繁體字看得我有點眼暈,不過最後還是看明白了。
原來這軒嵐國到了雁無痕這一代不過就是第三代皇帝,建國之初,始祖皇帝和一幫弟兄打了天下,說好一起坐擁天下,割地為郡,分給那些開國功臣們。
起初都是很好的,可是傳了三代以後,那些元勳們死的死,老的老,都留給了長子嫡孫來繼承王位,於是問題就出來了。
這些多是些二世祖,紈褲子弟,一個個吃著祖輩的基業,根本不會好好去管百姓的死活。更有甚者,仗著父親或祖父的功績,連朝廷的聖旨都不予理會。
所以,雁無痕新皇上任,自然是要改善這種政令不暢的情況,問題是,如果要削藩,那些藩王一起反起來,朝廷根本就承受不起。
居我所知,軒嵐國國庫早就被那個老淫蟲先帝揮霍光了,要不然,當初賑災,雁無痕也不會變著法讓宮裡的人來捐獻。
這華美奢侈的皇宮,其實也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
「有沒有想出除了強硬手段之外的其他好辦法來?」我歪著腦袋看著雁無痕。
他搖頭:「如果能不起衝突,當然是最好不要起衝突。」
「要不要聽聽我這個不會做衣服帶孩子的『小女人』的意見?」我語帶諷刺地看他一眼。
這場景太像當年康熙帝那一場削藩案,我借來用用正好,看他還敢不敢小瞧我們女人。
「說說?」他一副病急亂投醫的樣子。
我將那些奏折堆在一邊,道:「硬碰硬,以現在朝廷的實力肯定是不行的,你不但不能跟他們硬碰硬,還要對他們施恩。」
「施恩?」他滿臉不解。
「你可以找個借口頒發恩澤令,告訴那些藩王,朝廷深感他們祖輩對朝廷的貢獻,要對他們的後人一視同仁。所有藩王可以私自將封地分成幾塊分給他們的兒子,有多少個兒子,就分成多少塊,以後兒子再分給孫子,孫子再分給重孫子,以此類推……」
我的話說完,雁無痕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我。
「對啊,好主意啊,我怎麼沒想到呢?」忽然一拍手,嚇了我一大跳。
還好,反應還算挺快的,這麼快就想到我的用意了?
「這樣一來,分地就會越割越小,過不了幾年,郡就變成府,府就變成縣,到最後,一個人恐怕就只能分到一畝田了。到時候,他們又怎麼還會有力量和朝廷抗衡呢?」
「你還挺聰明的嘛……」我得意忘形,舉手敲他腦袋。「咚」一聲,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
「呃,那個……那個,對不起,臣妾……」
「算了,我也很高興,就恕你無罪了。」看上去,雁無痕今天高興得就是我捅他兩刀他都不會生氣。
看在他那麼好的份上,我再提醒他一句:「對了,皇上,你要當心那些所謂的『長子嫡孫』鬧事。」
「這個我心裡有數。」本來一大塊地都是自己的,現在要分給自己的兄弟,大概沒幾個人肯的,「很多開國老臣都還活著,或者不再管事,可是威嚴還在,對於兒子,能做到公平,他們應該也會高興的,做父親的,大概都是這樣吧……」
雁無痕的話,帶著無限感慨。
他是想起了自己的父皇嗎,那個專寵三皇子,卻不甚喜歡他這個八皇子的父親?
「皇上,我想先帝或者並非不喜歡你,或者有其他原因呢……」沒有一個父親會無緣無故不喜歡自己的親生兒子吧?
「是的,父皇是喜歡我,可是他更喜歡二哥而已。」雁無痕喃喃念叨一句:「二哥的容貌,沒喲幾個人看了,會不喜歡的……」
什麼意思?
某非當年的事情,還有其他隱情不成?
「皇上……」
「算了!」他擺手,「對了,你既然提了這麼好的意見出來,有沒有興趣幫我一起處理呢?」
「我?」他是想讓我從政?
剛剛他不是還很瞧不起女人的嗎?
「皇上,我是女人啊……」
「正因為你是女人,出的主意才會一鳴驚人,你不屬於朝廷的任何一派,所以,你也不會偏幫任何一派,是不是?」
說到底,也是想利用我嘛。
「有什麼好處?」
「准你隨時出宮!」
條件很誘人嘛……
「我考慮一下。」
「要不朕頒道聖旨?」
「不用了,成交吧!」我這也是逼上梁山嘛,沒辦法了。
只是,宮裡的嬪妃們知道我賺了個美差,成了皇上身邊的御用助理,不知道又會恨得怎樣牙癢癢呢?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呢,冤有頭債有主,都去找雁無痕吧。
「以後每日早朝後都到政和殿來見朕,還有,恩澤令這事,不可地任何人提起。」
「是,我知道輕重的。」就算要說,我又跟誰說呢?
出得政和殿,我看著已經落到宮牆下的夕陽歎了口氣,或者我真的不該逞一直口舌之快,就這樣將自己和雁無痕每天綁在了一起。
不過可以隨時出宮,這條件似乎也不錯。
「姑娘,回去嗎?」青鸞和青嵐迎上來。
「走走吧。」夏日傍晚的空氣,尤其清新,屋子太悶了。
胡亂地逛,盡走些以前沒走過的小道。我知道,這宮裡的嬪妃,多是大臣藩王送來的,不是女兒,也要弄個乾女兒出來,送進宮,才罷休。
而朝中好些大臣,都是依附著藩王的,於是就這樣,連成了一張密不可分的關係網。不知道「恩澤令」一出來,宮裡的嬪妃們又可以收多少禮,去雁無痕枕邊吹風呢。
「雁無痕,你這個小人,我看走了眼!」
「雁無痕,枉我當年還下水救你一命,你就這樣對我們母子的嗎?」
「雁無痕,你這個偽君子,有本事就殺了我!」
「雁無痕,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幹的,不關我娘的事,你放了我娘,殺了我!」
「雁無痕,你不得好死的,你會遭天打雷劈的!」
……
路過一座宮殿旁,一句句咒罵從裡面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