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院落內的燈盞早已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滿樹的紙鷂,從尋香閣的後門,一直延伸至院落中央。
紙鴟,即紙鳶也,曾有詩雲,『心與寥寥太古通,手隨輕籟入天風。山長水闊無尋處,聲在亂雲空碧中。』
凌清洛剛踏出房門,就看見,滿樹搖曳的紙鳶:蜻蜓點水、魚躍龍門、雁過無痕——形態各樣,栩栩如生,抵不住心中的震撼,她驚呼道,「好美啊!」
「清洛表妹喜歡就好。」李茂生手執一隻紙鳶,軒昂而立,靜靜凝望著她,一語雙關地道,「真的,好美啊!」
梧桐樹下,凌清洛娉婷而立,星眸瀲灩流轉,泛著淡淡的琉璃之光,朱唇微勾,漾開一抹瑩然嬌笑,羅裙翩躚,傾城無雙。
奪過李茂生手中的紙鳶,凌清洛腳下蓮步輕旋,仿若隨風而逝的落花,飄滿天際。
李茂生眸中柔光無限,心中暗誓:清洛表妹,我願以我的餘生,來換你一世的笑靨,可否?哪怕此刻灰飛煙滅,我也甘之如飴。
「表兄,現在我終於知曉,為何江南眾多女子會為你牽腸掛肚。」一個肯為女子煞費苦心的男子,怎能不令眾多女子芳心暗許,凌清洛笑意盎然,喜上眉梢。
李茂生媚眼如絲,湊到凌清洛身旁,柔聲輕拋,「那麼,清洛表妹,喜不喜歡本少爺?」
「喜歡!」凌清洛的一聲『喜歡』,令李大少爺措不及防,即使心中她口中的『喜歡』,並不是他夢寐以求的那種『喜歡』,但他此生足矣。
「表兄,清洛喜歡你!」大概只有他,才會許她無憂無慮,逍遙一世。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表兄徒有色心,一旦遇到貌美女子,吃虧的總是他,或許,他就是,真名士自風流。
李茂生有著一瞬間的恍然,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瞠目結舌道,「清洛表妹,你——你——你剛剛說——喜歡我。」
眼眸深處,映著她的倩影,青絲舞蹁躚,淺笑最銷魂。
「騙你的,呵呵——」琳琅般的笑聲,彷彿從凌清洛的心底,飄渺而至。
李茂生輕呼一口氣,頻頻拍胸道,「嚇死本少爺了,本少爺還以為清洛表妹又要以身相許,幸好幸好。本少爺命小福薄,可經不起清洛表妹你的夜夜折磨。」
「李茂生!」凌清洛俏臉暈紅,杏眼怒瞪,吼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拆了你的尋香閣,讓你露宿街頭。」這個表兄,本性難改,三言兩語就能把她氣得火冒三丈,害得她,每次將女子的矜持、禮法全數盡忘。
「唉,又生氣了,真難伺候。」李茂生暗自嘀咕,手中折扇收攏,涎著臉求饒道,「清洛表妹在上,本少爺知錯了。」
萬分謙卑地將手中的折扇遞給凌清洛,捂耳道,「要打要罰,全憑清洛表妹做主,本少爺絕不敢有半句怨言。」
「好,一言為定。」凌清洛面上肅然,心中卻暗自偷笑。
「且慢。」李茂生忙伸手拽住凌清洛的皓腕,賠笑道,「清洛表妹,你還真捨得啊——,呵呵——,本少爺怕你身嬌肉貴的,萬一傷了手,豈不讓本少爺心疼。」
凌清洛嬌笑出聲,脆如鶯啼,「說得有理,李大少爺皮糙肉厚的,不值得本小姐親自出馬。綠珠,替本小姐好好管教一下李大少爺,免得再讓他出去,禍害別的女子。」
「啊——!」李茂生驚叫連連,抱頭而逃。
望著表兄四處逃竄的狼狽樣,凌清洛輕顏一笑,纖手朝上攤開,紙鳶隨風而去,直至吹落到院子裡的偏僻處。
縱使此刻美好似錦,終耐不過,明日花凋葉殘。
素顏笑嫣然,眉間仇難釋。
爹、娘,這一日,清洛終於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