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府的別院離馬府只有一牆之隔,如此近的距離,或許是馬府為了迎接遠道而來的按察使大人,特意而為。
東風吹細柳,鶯飛入槐府,千層雲暮相映遠,平取三分朱門處。
按察使儀仗一到馬府別院,隨行的兵士、護衛立即各就各位,加強戒備。
程元瑞飛身下馬,解劍在手,「朱大人,馬公子,若無事,爾等可以退下了。」
馬承宗和朱大人哪敢不從,沒有按察使大人的允許,誰也沒這個膽硬闖這座別院。
程元瑞步履穩重,走在最前,隨後,大轎緊跟著抬進了別院,朱大人和馬公子面露狐疑,這個大轎內到底乘坐了什麼人,從始至終,都未見她露過面。按察使大人藏得這般嚴實,此人定不可等閒視之。
轎子直接抬入內院,綠珠一掀開轎簾,凌清洛就疾步出了轎,苦著臉抱怨道,「元瑞大哥也真是的,讓人家坐在轎內,不許人家掀簾,更不許人家講話,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簡直無趣的很。」
「小姐,這可不能怪程大人,按察使的官轎豈是一般人想坐就能坐的,您呀,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家小姐一見到她,就原形畢露,全無半點官宦千金的儀態。可這般隨意間的舉動,偏生出楚楚動人之姿。
凌清洛取笑道,「綠珠你要想坐,就去坐吧。我猜,元瑞大哥會很樂意的。」
「小姐,你胡說八道什麼啊。」綠珠面頰飛赤,即使輕紗拂面,也難抵其羞澀之態。
凌清洛乘勝追擊,繼續道,「聰明如綠珠,難道還不明白你家小姐我的意思。」
「我的好小姐,綠珠求您了,不要再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了。綠珠身份卑微,如今又容顏盡毀,怎能高攀得起程大人,倒是小姐您,搞不清狀況。」綠珠沒好氣地道。
凌清洛巧笑倩兮,顧盼流轉間,似一輪無暇之玉,眼中的笑意逐漸轉濃,遙望垂柳,掩盡眼底的哀傷。
「綠珠,我希望你能過得好。」若非她,綠珠的臉怎會毀盡,一個女子,肯將自己絕麗的容顏毀去,那時該是怎樣的絕望和無助。
「小姐,您不必覺得愧疚什麼,這本身就是件無可奈何的事。您不是常說,『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既然如此,事情已經發生,又何必再去在乎。」她家小姐平日裡強顏歡笑,卻將滿腹的憂傷埋入心底,再也不是,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翰林小姐。
凌清洛望著眼前綠衫女子,面帶輕紗,眸中淡薄如水,暗暗下定決心,即便她皓首窮經,翻遍醫藥典籍,也要尋出治癒之法。
馬府的別院,青瓦疏離之下,小橋流水,柳垂金縷,穿廊過庭之後,亭台樓閣,雕樑畫棟,瑩然欲滴,後花園內,假石疊嶂,荷池藕榭,百花爭艷。
凌清洛和綠珠兩人放緩腳步,徐徐而行,她們一邊欣賞著江南之景,一邊侃侃而談,穿柳過徑,見一小亭,就走了進去,歇息片刻。
春日遲遲,一庭芳景盡開妍;花團錦簇如畫,何處著清香。
凌清洛閉目沉思,聞著若有若無的芳香,彷彿又回到了幽竹園,那個令她不願想起,偏偏又難以忘懷之地。
說來可笑,她來到江南,先是暫居在城南李府,隨後嫁入城北趙府,如今又入住城西馬府,江南最有財勢的三大世家,她都待了個遍,誰還能有她這份機遇,凌清洛自嘲地輕笑出聲。
「涵兒。」程元瑞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一臉的怒氣。
凌清洛睜開眼,目光流轉,明艷動人,「元瑞大哥,你怎麼了,誰惹你這個按察使大人生氣了。」
「除了你這個不讓我省心的小丫頭,還能有誰。涵兒,你還敢笑。」程元瑞隱忍怒氣,繃著臉訓斥道。
凌清洛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一臉委屈地道,「元瑞大哥,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誰叫那些道貌岸然的江南世家爭先恐後地送女兒給你,人家一時沒忍住,就——」
「你——」程元瑞見凌清洛楚楚憐態,心中怒氣消了一半,這個小丫頭,真是拿她沒轍。她在官轎內一笑,使得他的官威一落千丈,不僅是手下的這些兵士、護衛、隨從們,就是整個蘇城之內,一時也是謠言滿天飛。
凌清洛一本正經地道,「這可大大不妙啊,按察使大人潔身自好,怎會是好色之徒。要不讓涵兒出面為元瑞大哥澄清事實,還元瑞大哥清白之身。」
一旁的綠珠掩嘴而笑,因極力忍著不發出聲,滿臉漲得通紅,嬌軀顫動。
「我的凌大小姐,你就別再添亂,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程元瑞萬般無奈,看來,要管住這個惹是生非的小丫頭,他以後有的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