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賦清揚手裡端著一碗藥回到房中時,看到璇璣安靜的躺著,也許剛才她真的累了吧。
他將碗輕輕的放在桌上,悄悄坐在她的床邊,床上的人安靜的閉著雙眸,長長的睫毛垂下彷如蝴蝶的羽翼,白皙的臉龐越發的透明,彷如瓊脂一般。
他伸手,到了她的臉邊又頓住了,只是將她耳邊的碎發捻到耳後,那動作輕柔得彷彿她是易碎的琉璃一般。
即便是在睡夢中,她的眉端仍然緊緊的蹙著,他的心不由得也跟著揪起來,伸出手指點在她的眉心,輕輕的揉了一揉,仍是沒用。
「唉!」他輕歎了一口氣,手指沿著她的眉心下滑,經過高挺的瓊鼻,一直落到她淡紅的唇上,那唇微微的翹著,異樣的誘惑。
他的目光鎖在那裡看了良久,終於彎下身,輕柔的貼了上去,柔軟而芬芳,彷如清冽的醇酒,醉人心脾。隱隱的,感覺她渾身一顫,他急忙直起身來,她只是臉微微側了一下,卻沒有醒。
賦清揚不由得自嘲的笑了,想來多少美人對他投懷送抱他都懶得理睬,如今卻在這裡為著一個偷吻而心慌意亂。
正想著,卻覺得一股淡淡的幽香撲鼻,頭腦有些昏沉起來,他回頭往床上看去,不知什麼時候,床上的人已經悄悄坐起。
「璇璣?」他驚訝極了。
「清揚。」她淡淡應聲,目光沒有焦距的望著前方,伸手摸索過來,抓住了他的衣角,面色非常的平靜。
賦清揚覺得腦袋越發的沉重:「你做了什麼是不是?」
「只是一味安神的藥粉而已,我隨身帶的。」她摸索著伸手將他扶著放倒在床上,自己卻下來。那味藥粉無色無味,就在剛才他靠近的時候,她已經隨手散在空氣中了。
「你別走……」賦清揚伸出手,焦急的喊道,「你真是個傻瓜,你這個樣子,就算是出去又有什麼用?你難道不知道那後面是多大的勢力?你難道想跟整個朝廷斗嗎?」一想到自己剛才偷吻她的時候,她肯定是醒著的,不由得大窘,耳根燙的厲害。
「出去怎麼走?你知道的對不對?」璇璣平靜的問他。
賦清揚不語。
「我也不是一定要你告訴我,我自己會去找。你身上的藥到了明天也就好了。再見。」
「璇璣……」他使勁要坐起來,奈何她那藥粉居然很有勁力,他是怎麼不知不覺的就中了她的藥的?真是不可小看的傢伙。
知道即便他不告訴她,她也是要走的,他心裡恨恨的。
「出門筆直走,遇到第一棵月桂樹左轉接下去一樣,你便可以到谷口了。」他到底還是說了。
「哦……」璇璣怔了一下,回頭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便摸出了門去。
「璇璣——」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絲冷厲,璇璣心頭突的一跳,腳下停住了。
「你……」賦清揚喉頭哽咽了一下,「你到底是從來都未將我放在心上過,是不是?」
璇璣肩頭一震,回頭,想像著他此時的神情,是否如同他的聲音一樣,絕望中帶著一絲悲傷,想起剛才他那輕輕一吻,眼中一陣酸脹,低頭道:「你也無需將我放在心上。」
說罷轉頭便走,偏偏門口一個檻,差點跌倒在地上。她絆了一下,依舊摸索著起來,慢慢的向著門外走去,只聽得門內一聲長歎,她的心陡的瑟縮了一下,突然覺得好冷。
等她站在紫衣谷的出口時,頭髮也亂,衣服也破了,身上到處是荊棘刮傷的血痕,狼狽不堪。
夕陽落下了,她靜靜的立在那裡,蟲兒鳴叫著、鳥兒四處飛撲著,她靜靜的凝聽著,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
她淡淡的出聲:「你出來吧。」
大樹的陰影後,霍然出現一個頎長的人影,身著玉色的嵌銀絲長袍,一頭的烏絲吹散在風裡,那樣溫潤的丰姿,不像凡人。
他一步一步走近,終於到了她的面前,深邃如溫玉一般的眼眸靜靜的看著她的臉,嘴角緊緊的抿著,沒有發聲。他身後大樹的陰影後彷彿還有大批的影子在浮動,卻只是遠遠的站著,看著他,不敢上前。
他伸出手,撩起她的額發,用袖子輕輕的擦過她帶著泥土的臉,低聲說:「怎的又弄成這副樣子?」溫柔的好像情人的喃語。
璇璣喉頭哽咽了一下,陡然握住了伸到臉邊的手,她的手是那樣的用力,那樣的冷,彷彿要將他的手捏碎一般。
他低頭看著她臉上僵硬的表情,輕輕笑了,握住她冰冷的手,道:「我帶你回去。」
「為什麼?」她突然問,沒有焦距的眼睛盯著他的臉,臉上彷彿覆了一層嚴霜一般,讓他的微笑漸漸的收斂,弄起了好看的墨眉。
「我接你回去,璇璣。我等了好久了,一直在這裡等你。」他一伸手,便將她拉入了自己的懷抱,她僵硬的想要推開,卻掙不開他手腕上的力道。
「你放開我!」她開始大叫,有些歇斯底里,「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他是你哥哥?你為什麼這麼狠心,為什麼這麼狠心?!胤熙,你知不知道,我恨你,真的恨你!你害的我這樣,你就高興了嗎?你真的開心了嗎?」
她拚命的捶打他的胸口,淚水不停的從眼中流出,她早知道他不會放過她的,早知道的。
「璇璣!」他緊緊的抱住她,扣住了她兩隻手腕,攔腰將她抱起,後面的侍衛牽來了馬匹,他翻身上馬,將璇璣安置在馬前。
「走!」
一聲令下,樹蔭中頓時人沸馬嘶,大隊人馬向著大路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