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般匆匆而過,昭雲在這幾年裡不斷擴充著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而最好的方式莫過於查閱史書典籍,翻看各類傳說故事,因此府中的藏卷閣便成為了昭雲最喜歡待的地方。據史書所載數百年前這片大陸一統於乾朝,在乾朝末年出現了一個如同商紂的暴君,民怨四起天下紛亂,各起義軍首領自立為王,從此年年混戰,後來在不停的兼併鬥爭中局部統一,並逐步形成如今鳳羽、紫烏、歸離、坤蒼、景琉五國並立的局面。
鳳羽與紫烏是宿敵,紫烏向來垂涎鳳羽的土地及物產,兩國之間又無天險屏障相隔,於是兩國相鬥數十年大仗小仗不斷。
歸離位於紫烏東面與紫烏交好,歷代歸離皇后皆是紫烏國的公主,歸離國素來注重能力,故國不立儲君,各王子以有能者居上位。
坤蒼在歸離東北面以戈壁為界,地處北寒之地類似中國古代遊牧民族,崇尚武力敬奉神明,部落間各自為政已久,四分五裂致使坤蒼王室名存實亡。
景琉在坤蒼以東,與坤蒼之間以赤河為界,兩國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景琉國東臨大海,其國民善於經商,常年通過海路與鳳羽通商。
有一點讓昭雲有些費解,書中記載有一處名為雲巫山的地方屬於三不管地帶,明明被各國包圍卻似乎並不是任何一國的領地倒是奇事。
清晨,藏卷閣內的兩人便是孜孜不倦啃書的昭雲和一旁愁眉苦臉的嫣然,自從世子以神速跟主子學完認字後便一頭扎進了這藏卷閣,於是自己便開始了日復一日的搬書生活,可惜自己實在不喜看書只能在一旁哀歎了。聽到嫣然的歎氣聲,昭雲抬頭道:「然姨,再幫我把右邊書架上那本書拿下來你便去陪娘親賞花可好?」
一聽昭雲發話嫣然如蒙大赦道:「那我中午再過來,順便帶上我們小雲兒最喜歡的桂花糕。」昭雲微笑著點點頭,多年相處她是喜歡嫣然的,加上現代人的思想讓她不習慣奴婢這類稱呼,所以沒人的時候她都讓嫣然以「我」自稱,雖然嫣然開始不適應不過久而久之,與昭雲說話便也隨意,只覺得這小主子人小鬼大要求多多。嫣然離開後昭雲便再次沉浸在書卷之中,直到另外兩人進入藏卷閣中。
百年南宮家有明暗兩部勢力,明部由明焰所領的烈焰騎聞名天下,而由暗影所領的暗部勢力則鮮為人知,且由上任家主以來從未啟用過暗部,因此就更沒人知道暗部的存在了。至於南宮傲不動用暗部是因為他認為戰場上應該真刀真槍不該靠背後耍手段,可如今他卻不得不啟用暗部。坐在書案前的南宮傲撫額道:「影,這幾次針對王妃和世子的刺客都處理乾淨了嗎?」對面戴著鐵面具的黑衣人答道:「回主上,已處理乾淨未留痕跡。」
南宮傲沉吟道:「嗯,查出是何人所派了麼?」暗影正要答話忽然眼神一閃人已移至書架後,暗器正要出手卻被起身趕來的南宮傲攔下。
只見兩排書架之間一個身著淺藍色錦衣的小人兒正在一堆書上睡得香甜,南宮傲制止暗影的動作後便輕步走向那小人兒俯身將他抱起,溫柔地好像抱著一片羽毛。纖長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輕輕抖動,昭雲緩緩地睜開眼,眨了眨又伸手揉了揉,望向南宮傲,歡快地叫道:「爹爹,是真的爹爹。」感受著爹爹胸腔的顫動。
南宮傲爽朗的大笑聲傳遍屋子每個角落,低頭看著懷中的昭雲道:「我的雲兒都夢到什麼了?」只見那黑亮的眼珠轉了轉,撒嬌道:「夢到爹爹讓雲兒出府去玩呢。」南宮傲搖頭傷腦筋道:「你這孩子,」邊說邊抱著雲兒走到書案前坐下。昭雲安靜地坐在南宮傲懷中,心中則在進行深刻的自我檢討:自己懶散太久了警惕性越來越差,剛才為了聽清幕後黑手是誰不小心碰到書架弄出響動差點引火燒身。
突然感到一股凌厲的目光射向自己,昭雲定神扭過頭望向這目光的源頭,微瞇眼睛直視對方沒有絲毫退讓。暗影會警惕昭雲是因為至今為止,從來沒有活物在離他一丈之內而不被他發現的,昭雲的隱藏能力讓他感到後怕於是做出面對潛在危險的本能反映,完全忘記被他定位為危險物的存在不過是個五歲的孩童。
更加讓他吃驚的是昭雲與他對視的眼神,那是怎樣的眼神,純粹的冷然沒有夾雜其他任何情緒,如同高高在上的王者俯視自己的臣民,狂傲霸氣甚至流露出一絲危險的氣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樣的氣勢竟讓他有下跪臣服的衝動。
南宮傲感覺到懷中人兒的僵硬,又見暗影目光不善,當下開口道:「影,雲兒以後便是你的少主了。」南宮傲不怒而威的聲音傳到暗影耳中,暗影便收回目光單膝跪地,低頭道:「屬下暗影見過少主。」接下來便是長時間的沉默無聲,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南宮傲咳嗽幾聲道:「雲兒」只見小人兒慢慢轉過頭來看著南宮傲道:「爹爹,雲兒正在為影帶的銀面具好奇呢,很特別的花紋。」說完便展現出天真的笑容只是眼中的狡黠洩露了她的小心思。
南宮傲伸手點了點昭雲的小鼻子,對暗影道:「好了,影,免禮起來吧。」南宮傲知道昭雲是故意讓影多跪一下的,可只要這小傢伙一撒嬌自己便拿他沒轍,對此也只有搖頭苦笑了。而這邊暗影則是深刻體會到一個事實就是這個少主不好惹,自認倒霉。
數月後,雲錦院內,昭雲斜靠在躺椅上手中拿著一本鳳羽奇談(類似於聊齋的書),一旁的嫣然拿著蒲團扇給昭雲扇風。一縷異香縈繞鼻尖,昭雲放下手中的書斜眼瞄向嫣然道:「嫣然今日換了荷包?」旁邊的嫣然立馬答道:「是奴婢新繡的,世子可是喜歡這樣?」 嫣然見昭雲不回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便道:「世子既然現下不看書了就先吃些桂花糕可好?」
昭雲看向桌上那盤嫣然給自己推銷了一個上午的的桂花糕,頓時覺得煩悶無趣,搖了搖頭道:「有些乏了,我到院中走走。」說罷便不再理會嫣然大步走向院中,直至走到一棵大樹下停住,伸手撫摸樹幹用自己能夠聽清的聲音道:「影,不必懷疑我知道你在上面,既然來了就去給我解決掉房中那個女人,我在後花園聽雨亭等你。」
聽雨亭內穿著月白色錦衣的孩童倚著欄杆看著湖中的魚兒,若有所思的臉上有著超出年齡的滄桑,明明是矛盾的組合,可那淡藍色的身影卻讓人感覺奇異的協調,暗影來到聽雨亭時看到的便是這幅情景,正當他考慮要不要打破這寂靜時,清澈而冷淡的童音響起:「解決了嗎?」暗影疑惑道:「少主,如何知道那女子不是嫣然?」
昭雲沒有回頭,依然靜靜地看著湖中聚集過來的魚兒,淡淡答道:「然姨給我穿衣時習慣從排扣的第二顆繫起,今天早晨卻是按順序從第一顆繫起,然姨現在可好?」其實更多的是那女人讓她感到陌生,當然她不喜歡和別人談論她心理的感覺。暗影點頭答道:「昨晚,真正的嫣然被一個神秘高手送到暗部洛城分堂,雖然中了毒但顯然救治及時並無大礙,那人不僅救了嫣然還留書告知我們世子有危險。」
昭雲轉過頭饒有興致地看向暗影道:「哦?神秘高手?何方神聖竟如此輕易找到我暗部所在?」暗影並未動怒反而恭敬答道:「回少主,屬下派人跟蹤知那人就隱身於王府幽竹苑中,不過此人武功極高我暗部派出的高手都不得進入苑內,想來那人並無惡意故屬下只叫人留意。」
昭雲心想幽竹苑高手莫非是啞婆婆,想了想覺得極有可能便對暗影道:「嗯,幽竹苑那邊不用擔心,是自己人,這次刺客又是何人所派,和前些次一樣是同一人嗎?」看著暗影略微驚訝的眼神昭雲又道:「不必懷疑,那日你與爹爹的談話我有聽到。」暗影此時更加吃驚懷疑少主是否會讀心術知他心中所想,當下也不敢馬虎道:「是,這些次的刺客皆是太子所派。」
昭雲再次看向湖中,湖面的波光映入她的眼簾掩蓋了那眼中濃烈的殺機,湖中積聚的魚兒似乎覺察到了那殺意皆四散游開。待殺意散去昭雲譏笑道:「我那所謂的姐夫還真是讓人討厭呢?」兩年前南宮月蓉嫁於太子被封為太子妃。那詭異的笑容讓暗影覺得一瞬間如墜冰窖,現在他開始為那位惹了少主的太子殿下默哀。「影,我很好奇暗部有多大的勢力?」暗影回神答道:「暗部在京城和南邊藩鎮皆設有分部。」
昭雲手指輕輕擊打著欄杆的橫木沉聲道:「只有如此嗎,影?我需要的是如樹根一般錯綜盤踞的堅固網絡而不是如今這般只要一陣風便可拂去的蜘蛛網。」暗影抬頭望向昭雲的眼中大放異彩問道:「主上的意思是要發展暗部?」
昭雲微微一笑,心想從少主直接升級為主上看來暗影已經下意識的臣服於自己,爹爹為人剛正不願用暗部而自己卻不同,物盡其用才是真理。堅定地看著暗影道:「沒錯,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在這亂世,情報消息尤為重要,我要暗部的觸角伸向鳳羽的每個角落,使得上至王孫貴胄下至販夫走卒都在我們掌握之中形成一個龐大的情報網絡,如有可能我更希望我暗部的根系能伸到其他各國,讓暗部成為我的眼睛、耳朵、甚至是手中的刀劍。」
此時想著昭雲描述的藍圖,暗影眼中展現著近乎狂熱的神采,不過一會兒便像遇到了什麼難題,對昭雲道:「只是主上要建立這麼大的組織不可能無錢無人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昭雲自然知道這個道理當下更加深了對暗影的肯定,這個屬下不錯不盲從夠聰明,點頭對暗影道:「影不會不知道錢可生錢的道理吧?經營多年的暗部總會有積蓄吧,要找個把經商人才也並非難事,至於做什麼生意嘛?可沒人規定暗部要做正當生意,賭場、青樓、糧食、兵器,私鹽應該都是不錯的選擇,即使沒有本錢,此間亂世,佔山為王殺人越貨又有何妨?」
昭雲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什麼是非道義她都不管,她只需培植自己的力量保護想要保護的人,畢竟自己的對手是太子還可能是未來的皇帝,自己需要足夠的力量與之對抗。這邊昭雲是侃侃而談,那邊暗影則是越聽越驚,也不知這主上的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竟感想人所不敢想,暗部雖然也有些產業但大多是客棧、酒肆、錢莊一類,不過仔細想想主上所言在這紛爭亂世確有可行之處,如若成功,想成就新的暗部也不無可能。
昭雲見暗影眼神幾變,心知他是接受了自己的想法,緊接著道:「至於人嘛,各國戰亂災荒總有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難民孤兒,相信會有你需要的人。」昭雲說完望向天邊的浮雲緩緩又道:「十年,影,我給你十年,你可願為我培植這棵大樹?」
此時暗影眼中的神情由狂熱轉為極度的崇敬,猶如千里馬遇到伯樂躍躍欲試,單膝跪地恭敬道:「屬下領命。」這一拜出自真心,無關乎年齡亦無關乎身份,只為那句:士為知己。昭雲轉身,伸手扶住暗影道:「拜託了。」
目送暗影飛身離開,心中暗道:太子麼,怪只怪你動了不該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