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媽出去了,臉上戴的面具一寸寸龜裂,終於脫落。
笑容淡去後的臉,爬上一片哀傷,點點瀰漫至全身。昨天的情形她已經全都想起來了,是司厲南突然開快車,才引發她久愈的病。
而他居然只是把她送回來就走了?有什麼事那麼重要嗎?他以前不是那樣的。
也許,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一直是如此的。可是,那天在車庫裡他說要和卓啟正公平競爭的啊!
哈哈……她真傻,連他一時的玩笑都當真了。
自己一直是他甩不掉的包袱,她竟然會奢望他對自己有一點點愛?她好可笑,好可悲啊。
不過,這樣也好。她現在終於可以下定決心和卓啟正在一起了,嗯,她會很幸福很幸福的。
司厲南只是她的一個夢,一個五彩繽紛的泡泡,太美太耀眼,卻也很虛很夢幻。
絢麗的泡沫終究只是一時的,而溫潤的流水才會永恆。
當然,厲哥哥永遠是她的厲哥哥。他對她的好,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八年的點點滴滴,她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
換上上班的職業裝,她又是那個成熟睿智的總裁,那個永遠嚴肅,不苟言笑的老處=女。
吃了早餐,出了大門,卻差點撞到了剛剛回來的司厲南。
陽光下的他依然那樣俊美狂霸,如睨睇天下的君王。是啊,他一直是擁有佳麗三千的君王,沒有哪一個女人能永遠留住他的目光。
而她,只是妹妹。
揚起笑,很自然地打招呼:「厲哥哥,你回來了啊。林媽煮了很好吃的燕麥粥哦,厲哥哥慢用,我自己上班去了。」自顧自地說完,也不管司厲南是否聽到,匆匆自他身邊走過。
突然纖細的手臂被一股力量扯住,不得不回頭,卻見那雙迷人的琥珀色的眼瞳裡暗淡無光。
「凝凝,你沒事吧?」一夜未眠的他,磁性的聲音變得嘶啞。
嚥下苦澀,「我沒事啊,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不去探究他問的是她的身,還是她的心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等一下她會向卓啟正求婚。唉……她又要搶學長的台詞了。
駱馨凝淡然無事的樣子,看在司厲南眼裡卻是另一番解釋。「凝凝,你還在怪我嗎?」
這幾天的他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往往做了一些很衝動的事。從不做後悔事的他,卻頻頻懊惱不已。
駱馨凝沒有回答,只用一雙澄澈的水眸看著他,裡面平靜如昔/
「那就好。」幽靜的眼瞳凝視著那雙清澈的水沼,只能擠出這幾個字來。
趁司厲南的手抓得不是那麼牢的時候,駱馨凝不著痕跡地掙開了。「厲哥哥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吃過早餐後不要上班了,去休息一下吧。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哦?!」從今天起她會扮演好一個妹妹的角色,對,只是妹妹。
不管現在的他對她有過多少過份的行為,他的的確確照顧了她八年,給了她八年無憂無慮的生活。
就這一點來講,不論他是有目的的付出,還是無條件的寵愛,她一併深深感激。
只是她會徹底抽回遺失在他身上的心,哪怕很難,哪怕會有刮骨之痛,她都義無反顧。
同時她也相信,相信有了卓啟正無私的愛可以幫她消彌一切。現在她只是需要一點點時間而已,時間造就了一切,同樣也能抹去一切!
流金的陽光灑在她臉上,那份笑容明媚燦爛,然司厲南卻覺得異常刺目。
突兀的感覺漫過心頭,他竟然覺得他就要失去駱馨凝。可笑的是,跟隨著這個莫名念頭而至竟是前所未有的驚恐。
看著那抹纖細的身影漸行漸遠,陽光淋浴著她,明明那麼孱弱卻又讓人感受到一股堅強的意志。
隱隱地,他彷彿看到她的身後長出一雙透明的翅膀,微微震動著,翩翩欲飛。
「凝凝。」莫名的,名字就那麼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駱馨凝轉身,推了鼻樑上的眼鏡,疑惑地問:「厲哥哥有事嗎?」
怔忡了一下,剛毅的臉上柔和出一道溺愛的笑,是駱馨凝小時候熟悉的,也是已經放久未曾綻放在他臉上的陌生。
「中午我去接你,一起吃飯,然後去看媽咪?!」似是詢問的語氣,卻又帶著幾分獨斷的狂霸。
嘴唇彎起,被厚重鏡片遮住的水眸並沒有一絲笑意:「對不起厲哥哥,有中午有約了。」
「是誰?」沒有經過大腦,帶著質問的話。
唇邊的笑容更燦爛了,眼底的冰層卻更厚了。「厲哥哥,你好像一夜沒睡,去休息吧。」說完,不等司厲南反應過來,大步自信從容地走到銀色的寶馬旁。
取出鑰匙,打開車門,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一連串的動作優雅而帥氣。
當銀色的轎車駛離別墅後,司厲南才從震驚從稍稍回過神來。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駱馨凝開車,感覺就像是父親第一次看到女兒學會走路一樣。
可是,應該是欣慰驚喜的,他卻被一股莫名的惆悵和驚恐纏繞著。現在的駱馨凝已經越來越獨立了,就像稚鷹脫離了雄鷹的保護依然能在高空自由飛翔。
這不是他一直要的嗎?為什麼真正見到的時候,他的心像缺了塊角似的,異常空虛。
她長大了,可以嫁人了。
「少爺!」林媽恭敬地喚著,對於司厲南她一直無法像對駱馨凝那樣親厚,僅守著下人的本人。
別人的感受也是司厲南給予的,一直以來他就是一塊無法融化的冰。獨獨對駱馨凝不一樣,他的溫柔,他的耐心,他的體貼,他的細心……只給她。
「嗯。」隨便應了一聲,算是打招呼了。
「少爺,你還沒吃早餐吧?我去給你做。」匆匆轉身卻被司厲南叫住:「不用了。凝凝昨天還好吧?」問話的時候,他深邃的目光一直盯著門口。
林媽帶笑的臉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心疼。「剛開始噩夢連連,聲聲喊著爸爸媽媽,就算她小時候受驚時一樣。後來,我請了嚴醫生給小姐注射了鎮定劑,她才睡著。」對司厲南她沒有必要隱瞞。
「嗯。」隨意應了一聲,不知是贊同,還是表揚,或是反對。他的目光深邃如海,裡面翻湧著沒人能懂的情緒。
長腿一邁,不是朝屋走,而是往車庫跑去。智能識別的感應門,緩緩開啟。
不一會兒,絢藍色的蘭博基蘭消失在明燦的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