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蕭風吹起漫天飛揚的落葉,片片枯黃,消逝的生命。奼紫嫣紅還未綻放出絕美,便已凋零。
墓園很大,很靜,這裡沉睡著千千萬萬已然安眠的靈魂。凜冽寒風刮過,也消了氣勢,化成短促的嗚咽,像是怕驚擾了這些安睡的靈魂。
層層灰雲堆積下,一縷不甚明朗的陽光費力的破雲而出,灑下帶著塵埃的光暈,平添幾縷愁思。
阮欣萍的堅持沒人可以違抗,就算是在外人眼中無所不能的司厲南也一樣。
一身黑色是為逝去的姐妹默哀,手上的百合曾是唐蕙芸最愛的花,現在卻成了她唯一能獻給她的禮物。
站了許久,阮欣萍沒有開口,平靜的面容看不出絲毫波瀾,只有逆光的眼波中閃爍的晶瑩,洩露了她的心情。
墓園很靜很靜,依稀可以聽到唐蕙芸溫柔的笑聲。一旁的駱馨凝默默站著,微微紅了的眼眶,淚卻不曾落下。
阮欣萍轉身,略帶滄桑的眼睛直直盯著駱馨凝,看得她有些侷促不安起來。輕輕喚了聲:「阮阿姨!」
盯著駱馨凝看了好一會兒,阮欣萍深思的眼裡慢慢綻出柔和的笑,星星點點,很是溫潤。
「凝凝,知道為什麼要執意要今天來看你爸爸媽媽嗎?」慈愛的聲音飄在空中,蕩著回憶的波紋,攪動駱馨凝本就不安的心。
直視著阮欣萍的眼睛,愣愣搖了搖頭。
「厲南,你知道嗎?」和駱馨凝及阮欣萍在一起時,司厲南一直扮演著隱形人的角色。
「媽咪,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雖然不知道阮欣萍葫蘆裡賣什麼藥,但她這次回來的目的一定不單純。
「你啊你,總是那麼冷靜,我常常在想造成你這樣的性格,是不是我的錯?」阮欣萍突然感傷不已。
劍眉攏了攏,「媽咪,你別這麼說。」強烈的不安越來越明顯。
仰起頭,望了一下天,深吸一口氣,像是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對墓碑上笑得一臉明媚和煦的唐蕙芸和駱楚亦說:「蕙芸,很久沒來看你了,你不會怪我吧?這幾年凝凝成長得很優秀,她很懂事,很貼心,她是上天恩賜給我們司家的小天使。如今,凝凝十八歲了,是個大姑娘了。也是時候告訴他們,我們當初的約定了。」
轉身面對著一臉疑慮和不安的司厲南及駱馨凝,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精緻的錦盒,打開,裡面靜靜躺著兩枚心形吊墜。
薄陽中,晶瑩剔透,光潔無瑕的玉,散發著幽幽瑩光,一看就知道這玉價值連城。
「凝凝,你還認識這對吊墜嗎?」眼含期待著看著駱馨凝。
當阮欣萍拿出這吊墜時,駱馨凝整個就像被人點了穴,愣愣地站著,水眸直勾勾地盯著吊墜怎麼都移不開眼。
「認識,當然認識。」聲音飄忽,像是從遙遠天際傳來的回音。「這是爸爸媽媽的訂情信物,媽媽說,我長大了,也會有一個人帶著同樣的信物來找我。如果我答應了就會很幸福很幸福。」
小小年紀的她,對信物和幸福,這兩個概念並不是那麼清楚。即使到了今天,她還是未能完全理解當初媽媽真正的意識。
還記得她當時問了句:「就像王子拿著水晶鞋找到了灰姑娘嗎?」媽咪只笑不語,最後說:「記住這副吊墜的樣子,以後你會很幸福的!」
那是在爸爸媽媽發生意外的前一個月,後來,家沒了,幸福離對她而言就像遙不可及的海市蜃樓。
儘管阮欣萍和司鎮高給了她很多很多愛,但還是填補不了她心底巨大的黑洞。
事隔多年,和媽媽那段猜謎一樣的對話她已經不記得了。今天乍然又看到這副吊墜,隱藏的記憶一點點清晰了起來,看著照片上媽媽不變和容顏和笑臉,淚再也止不住模糊了她的眼。
阮欣萍心疼地將駱馨凝擁入懷裡,瑟瑟蕭風將她的話語吹得十分縹緲。
「當年你媽媽把吊墜交給我了,我們做了一件約定。凝凝,這是蕙芸給你的嫁妝,是她最最珍貴的祝福。凝凝啊,現在你長大了,是時候該告訴你了。原本,我想等再過幾年,等你更加成熟一些。可是,我怕我等不了多久了。凝凝,從小阮阿姨就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一來,是阮阿姨真的很喜歡你,二來,你是厲南的未婚妻,司家將來的兒媳婦,不疼你,疼誰啊!」阮欣萍眼裡清清楚楚映著駱馨凝的驚恐。
「媽咪,你在說些什麼呢?」一旁的司厲南同樣震驚,但他並沒有失去理智,他更想從阮欣萍的話裡,理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相較於駱馨凝的震驚,司厲南的置疑,阮欣萍顯得十分平靜。「厲南,你不是一直在問,當初你爸爸為什麼執意要你做凝凝的監護人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那是我們希望你們能在一起培養感情。」
看著已然呆掉的駱馨凝,司厲南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意。
和他有婚約,就這麼令她難以接受嗎?原來,她喜歡黏著他,真的只是妹妹對哥哥的依賴而已。
這一發現,如悶棍狠狠在他心口砸下,碎屑刺進肉裡,麻木的疼。
「媽咪,別開玩笑了,這都什麼年代了,哪還有指腹為婚這種荒謬的事。」譏諷的話似劍刺進駱馨凝心裡。
原有的一點點莫名的開心,頓時化作天邊的灰雲,重重壓在心上。
司家對她的恩德,她很感激,也會盡力報答。可是,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從小司厲南就不喜歡她總跟著他,破壞他和別的女人的好事。
是她控制不了自己,那個自私而幼稚的她,奢侈地渴望著司厲南只屬於她一個人。
現在她明白了,也很感謝阮阿姨和司伯伯的安排,只是,她要的感情很純粹,摻雜了承諾和勉強的婚姻,她駱馨凝還沒有卑微到那種地步。
仰起頭,綻出一抹美麗的笑花:「阮阿姨,厲哥哥說得對,現在哪還有包辦婚姻啊!」
眼角餘光瞥見墓碑上媽媽的笑臉突然多了一絲不贊同,嚥下喉頭的酸楚。在心裡說:「媽媽對不起,凝凝辜負了你的安排。可是,厲哥哥他不愛凝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