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無力的看他：「這也沒什麼難猜的！這樣，龍浪既送了西岑一個人情，還讓蒼奚捲入這清官難斷的家務事……帝王家的事，說是說不清的，但是平王爺心中的芥蒂卻是難免的了！而龍浪，還能落得個好名聲，只不知，龍浪這算是以德報怨？還是，為當年掠奪『心明子』賠罪？」
「難怪龍浪不肯對你放手了！你這女人，心機果真是比常人多上一竅……」
我一愣，竟失笑出聲：「狐狸，你可知北真國的妖孽帝王……昨日還這樣讚過你？」
「是麼？如此說來……你我倒是一對兒了。」
我輕哼一聲，就喜歡言語上佔我便宜！但見他又唇際莞爾：「你就不擔心，南宮家族找上你？」
「他們若要找，我擔心也沒用……就像，我本想明日去找梅清，你今夜便夜闖府衙了！」我微笑一下：「若是哪一日，我命喪平王爺手……你也好改換門庭了，免得聽我一個女人差遣。」
狐狸瞟了我一眼，以極為輕視的語氣道：「那就承夫人吉言了。」
死狐狸，蹬鼻子上臉……越來越過分了！我瞪他一眼，無奈道：「不知鬼爺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孤男寡女的……」
「青竹既非偷香，又非竊玉……夫人做什麼這副戒備模樣？」他饒是有趣的左右看我，忽然凝眉道：「對了，怎不見槐兒？」
我神情一頓，微抿了雙唇：「她走了。」
「走？」狐狸大為愕然：「去何處了？槐兒捨得離開你？」
「她又不是我的影子，自有她的去處……」我牽強一笑：「對了，你瞭解林州血案是怎麼回事嗎？」
他雖然不信，但見我不欲多說，也沒再追問，只是神色有些凝重道：「怎的關心起這些了？」
「可知龍浪讓我來做什麼了？」我搖頭笑笑：「若是林州戒嚴令一日未解，我可是一日不得自由的！」
「言下之意，你是查案來了？」狐狸不可思議的嘲道。
我和他相視一笑，才發現自己心情難得舒暢：「真不知血案是怎樣個嚴重法……我看，龍浪如今是打著這個幌子，來查林州暗樁呢！」
狐狸點了點頭，竟難得的蹙眉：「你莫小看了此次血案……龍浪能以此為借口，這血案自是不尋常的！你瞧瞧他放在你身邊的守衛，大多都是大內數一數二的高手！」
我微怔，沉吟道：「狐狸，這次的血案……和以前北真重臣被殺相似嗎？」
「不同……怎了？」
我靜靜的看他：「北真重臣被殺……是歲無生做的。」
狐狸眸光一怔，良久才匪夷所思道：「歲無生？」
我點了點頭：「是真的！他們親口說的……」
「他們？」狐狸眸光定定看我：「還有誰？」
「鬼爺怎的糊塗了呢？自然是她的夫君……東昭國的皇帝了！」
我話落，他卻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有趣。」
「有趣什麼？」他無關痛癢的神情，讓我有些好奇。
只見他對我勾了勾手，示意我附耳貼近……雖然覺得好笑，我還是聽話的側過耳朵。他的氣息拂進我的耳，那幾不可聞的耳語卻讓我豁然一驚！
我怔怔的回眸：「她真的來了？」
狐狸鳳目輕眨，有著勾人心魂的犀利：「你莫不是怕她？」
我心緒難平：「我只是奇怪……歲無生怎會來北真？你確定沒搞錯？」
我話落，狐狸極其鄙視的看我一眼：「一句話，你要確定三遍……爺在你心中，就落魄成這形象了？」
我『呃』了一聲，還真微紅了面頰：「鬼爺『息怒』……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奇怪而已。」
「有何奇怪的？」狐狸頗有些得理不饒人的架勢，語氣卻極其沉靜：「如今是什麼時節？除月將至了……夫人莫不是忘了，每年辜月與除月，歲無生可不只是東昭國的貴妃娘娘！」
心中震響：一陣刺痛，一陣窒息！昭山的嚴寒，祭火的熾熱……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那年的辜月與除月之交，我如何會忘記？聖靈女，她是天下術士之首，在祭祀的日子裡，更有著無上的權利！「馬上就要辜月底，除月初了，她不去昭山……來北真國做什麼？」
「正因祭祀，歲無生才會繞道北真哪……夫人？」狐狸悠然淺笑。
「何意？」我話音冷冷，心下更是幽冷：花吟可還在北真國？歲無生，嫌命太長了？
「濟聽老和尚來了北真，你知曉麼？」狐狸笑笑：「不過現下，他們怕是要啟程去西北邊疆了。」
我越發不解：「你是說，歲無生是和濟聽禪師一起來的？去西北邊疆……那裡除了金戈鐵馬，除了戰禍屍骸，還有什麼？」
「有何稀奇？時值祭祀除邪的日子，自然是哪裡妖邪多，哪裡方士術士親臨了！再過些時日，怕是這天底下的巫師都要齊聚邊疆了！」狐狸漫不經心道：「只是奇怪，濟聽老和尚竟也同來……還在帝都呆了那麼些日子。」
「歲無生這些日子……也在北真帝都？」她離我這麼近，我竟然絲毫不知！鬼青竹神出鬼沒，龍浪或許不知；但是歲無生和禪師一起同行……龍浪不可能不知吧？
「歲無生與濟聽和尚同行，自然是路經帝都了！近日北真帝都之熱鬧，想來是前所未有……」狐狸定定看我，唇際莞爾：「那明昭牧，不就在那裡呆了很久？」
「他……還在那裡嗎？」我無來由的一顫。
「空名先生之尊駕臨帝都……龍浪身為北真國主，豈會讓他匆匆離去？」狐狸語氣清幽，卻讓我不安越深，只聽他復又輕笑：「只是不知，明昭牧到底和龍浪達成了什麼協議……竟為龍浪安撫那些諸侯國的國君？」
「昭牧在帝都……安撫諸侯國君？」我大為怔愕：我聽說了很多傳聞，怎沒聽說關於昭牧的？還有歲無生……迷迭從未透露過這些！
「你竟渾然不知？」狐狸有些訝異：「比起歲無生和濟聽和尚，明昭牧根本不是秘密。」
疑雲越深，我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的東西環繞……心下如此不安而緊炙：昭牧，你到底為誰而來？為何我此刻的想法如此自私，竟希望你所有的付出，都不是為我！我甚至，都不敢想起你……
一陣無力的感傷，讓我身形有些晃動，我緩緩倚著軟榻坐下：「他如何幫龍浪……安撫那些人？」
狐狸輕笑：「才絕天下的七王爺，琴瑟友之的空名先生……自然是讓這些偏遠小國的君主趨之若鶩！夫人可有聽聞，近日流傳一些詩詞？」
我涼涼一笑：「自打那些『歌謠』之後，北真國還有人敢亂作詩賦嗎？」
狐狸嘖嘖兩聲，輕吟道：「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夫人，這句句是桃花，明昭牧是否癡心不改呢？」
旋轉的思緒，早在狐狸話音未完時，便把我帶回了黃昏的西名山：昭牧那恬淡的神情，和著桃林的飄揚花瓣……早已不敢觸及的記憶，讓我一陣抽痛！「你怎麼……知道這詩？」
「如何不知？雖不是整個北真國，但那帝都之人怕都有所耳聞吧？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七王爺的風采，可是備受北真世家子弟，名媛淑女的追捧呢？」
「昭牧就是這樣……為龍浪安撫各國諸侯？」我無法理解：他那麼恬淡的人……為何這麼做？
「這還不夠麼？為那些扣留的諸侯國君，製造歌舞昇平的假象……空名先生坐鎮，誰不趨之若鶩？」他拖長了語調：「明昭牧閒時還可在皇家寺院，與那濟聽和尚聊些佛法……若是再大度些，他還可與他那貴妃嫂嫂聊上一番……如此豈不是，有了一番他鄉遇故知的好心境？」
聽著他的調侃，我歎息著：「好好的……被你說成什麼樣了？」
「青竹並無半句不實，夫人覺得不對……定是你自己想歪了？」
我懶得和他鬥嘴，側支著下頷納悶道：「狐狸，你說龍浪會費心挽留昭牧……那龍浪會輕易讓歲無生走嗎？」
他靜默了一下，忽然裝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這問題很簡單，夫人回去問龍浪不就成了？反正，你也不準備離開他……」
「鬼青竹！」我低聲怒道：「做什麼這樣冷嘲熱諷的？」
他燭光下的身影，極其高大……只是靜靜凝看我，聲音從未有過的正經：「鬼青竹是為桃花夫人而出鬼嶺的，請問桃花夫人，你到底何去何從？」
我愣了一下，慢慢笑了：「狐狸，我的請求……你是否都會幫？」
在他以眼神示意我的時候，我輕輕道：「以後的事，我管不了那麼多……眼前的事，請你幫我！」
「說。」
我慢慢站起身，對上他的眸光：「幫我查林州血案的源頭……幕後兇手。」
「理由。」
我微抿唇：「你以前都不要理由的……」
「以前是以前！以前的歲桃花不會作踐自己，以前的歲桃花擅於自保……可如今呢？你都在做些什麼？除了讓世人知曉你有禍水能力……還有什麼可標榜的？」
狐狸，你也這樣看我了？我壓下心中的黯然，輕笑道：「不管怎樣，我都是你的主人。」
他一把拉住我的臂膀，讓我痛得斂了嘲諷笑意……只聽他隱忍道：「為了報復冥無戈……有意義嗎？」
「鬼青竹，別以為你是這世上最清醒的！」我掙脫他的手，冷道：「我說過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讓你查線索，你查便是！」
「歲桃花，我也說了……理由呢？」
看著他的不妥協，我頓時氣無處發……又怕外面的人聽到聲響，狠狠低道：「好，我告訴你理由！我要心——明——子！」
「心明子？」狐狸眸光微凝：「它不是在龍浪身上麼？」
我冷了心，沉吟良久：「我知道……」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聲音極為驚異：「龍浪興許迷戀你……但他斷不可能將心明子給任何人！再說，你要心明子何用？」
面對他一連串的問題，我籌措再三終是吐露：「如果我有心明子……無戈或許就會回來了。」
「你在做夢？」狐狸無奈之極，隱忍道：「你為何不能清醒一些？」
夢？我苦澀一笑，不自禁的低聲：「不管是夢還是真……我都要去嘗試！」
「好，你嘗試！可你以為留在北真國，替龍浪分憂解愁……他會感動到交出心明子麼？」他的語氣滿是不可理喻的惱意。
「不過是兩年罷了……只要有一線希望，我為何不去嘗試的！」我也有些惱恨。
「兩年？你憑什麼說兩年？」
「有人說過的……」我不知該如何對他說：「夢裡，夢裡有人說過……狐狸，你信我好不好？在這世上，我只告訴你：那人要心明子，我拿到心明子，他會幫我將無戈送回來……」
我有些激動，也有些籌措……卻發現狐狸正抬手撫過我的額頭？意識到他這舉動的含義，我有些失望，甚至有著哀傷：「你以為我瘋了嗎？鬼青竹……你以為我在做夢？對了，你不信鬼神，你不信的……我何必告訴你，何必自取其辱！」
我一把揮開他的手，孤助讓我有些顫抖……氤氳了眼眸，轉身退離開來。身後卻有他輕輕的歎息一聲，隨即是我的肩頭一暖……是他雙手覆上我的肩？
「如果你不死心，權當我陪你瘋：查明血案也好，弒殺龍浪也好……你認為可行，那就嘗試吧！」狐狸悵然的聲音，有著無奈。
我雖沒轉身看他，心卻湧起了內疚：狐狸，我真不想連累你……可我又不得不借你的勢力！我微閉了眼眸，輕抿唇：「你只需幫我查眼下的案件就好……其他的，我一步步來。」
「如何來？是等龍浪愛你到無法自拔麼？」他那嗤嘲的聲音，在我身後如此隱忍：「當年龍浪不惜一切得到『心明子』……你知為何？」
我輕握指節，深深呼吸：「對他很重要。」
狐狸飄忽一笑：「世人都說心明子有凝聚元神，起死回生之效……這雖是傳說被誇大，卻非空穴來風！那讓你獵取心明子的『夢中人』是何目的……你還是留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