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在牌桌前的其餘三人忍不住問:「你他媽的裝死啊?外面到底有沒有人?」
那人沒有回答,而是緩緩轉身,向三人走來。就在還有不到10米的距離時,整個人忽然前傾倒在地上,人影之後,現出另一個身形,隨之而來的是幾聲銳利的槍響。
夕銀努力張大眼睛,看向黑暗中槍聲的來源,那個側影……是沈墨?
一瞬間,失望與驚喜交集而來,衝擊著夕銀的神經。她猜到也許有希望得救,但絕沒想到是沈墨!同時質疑,那龍釋呢?他在哪裡?是受到挾持無法抽身趕來,還是已經遭遇不測?
可現場的混亂容不得她多想,求生才是最首要的。
子彈將牌桌打翻,穿透飛散的紙牌,帶著凌厲的氣勢,逼退三人。先前被挾持推倒在地的男人連滾幾圈,躲避子彈。但畢竟是在打打殺殺槍林彈雨中混日子的,幾個人很快反應過來,紛紛找掩護抄傢伙。
沈墨明白以一敵四並不明智,而且拖下去會引來更多人馬,趁著子彈逼退眾人的空檔,衝到夕銀身邊,快速解開她身上的束縛:「怎麼樣?能走嗎?」
夕銀忍著疼痛,咬咬牙爬起來,用力地點頭:「嗯。」
沈墨把夕銀推到門的方向,自己擋在前面,又「砰砰」連放數槍,火星四濺。剛拿起傢伙的幾人還沒出手,又只得縮回掩護之後,待槍聲停下,再探頭準備回擊的時候,只能看見沈墨遠離的模糊背影了。
「媽的!著了道了!」迅速掏出手機:「炮哥,有人把那女人救走了。」
「他媽的一群廢物!連一個女人都看不住?」電話裡,傳來葛炮發狂的怒吼。
男人羞愧地咬牙:「炮哥,救人的只有一個,而且那女人受了傷,跑不遠的。」
以為可以將功贖罪,誰知葛炮怒火更甚:「酒囊飯袋!四個人看著還能叫人單槍匹馬救走?」摔斷電話,快速吩咐:「叫上所有弟兄,封鎖碼頭一切出口!除非他們跳海,否則插翅難飛!」
黑色的大海,又是一記巨浪,猛烈地衝向礁石。
夕銀拖著傷痛,邊跑邊咳,忽然矮下身,噴出一口鮮血。
負責斷後的沈墨趕忙收槍,上前扶住夕銀:「堅持住,我們一定能逃出去的!」
天空像被墨染了漆黑,海水深得像黑洞,連礁石也如同黑暗中張牙舞爪的魔鬼,黑色的頭髮,黑色的西裝,在一片黑暗中,惟獨沈墨的眸子亮得像星子,點明了這無星無月的夜空。
夕銀望著他啟明星一般的眼眸,用力地點頭,藉著他的臂力撐起身,繼續前行。
兩人倉皇地奔逃,穿過一片礁巖隱蔽的海灘,視野開闊之處,隱隱有模糊的黑點向中聚齊。
沈墨警覺地按住夕銀:「不好,有埋伏。」
夕銀大驚:「那怎麼辦?」
沈墨咬著唇,迅速地掃視四周,果斷地決定:「回頭,藉著礁石藏身。」
現在,除了相信沈墨,她別無辦法。兩人立刻調轉方向,奔進了礁石堆中。
然而還是有眼尖的人發現了他們:「在那邊!」吼聲剛落,便有密集的槍聲響起,擊打在他們身後的岩石上。
沈墨按住夕銀的背,推了她一把:「快走!彎下腰!」
兩人貓著腰快速穿梭在岩石堆中,頭頂不斷有銳利的槍聲響起,有好幾顆子彈就打在他們藏身的岩石上,擦出無數細小的碎石。每一響,都帶動著夕銀沉重的心跳!
沈墨拉著夕銀的手慢慢縮緊,幾乎要十指相扣,急促卻沉靜的聲音從身前傳來:「再這麼下去,遲早會被他們發現。只有一條路了。」停頓片刻,慎重地回望夕銀,問:「你會游泳麼?」
夕銀怔怔地點頭,驀然驚醒:沈墨所謂的最後一條生路,是跳海!
今晚風浪這麼大,而且她又身受重傷,跳海無疑等於自殺!可想起當初龍釋也是勸葛炮跳海,如今葛炮安然無恙地站在她面前報復,於是狠下心來反捏住沈墨的手心,向他傳達自己的決心。
出乎意料的,沈墨居然揚起唇角笑了:「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決定跳海,本就是孤注一擲。反正被抓回去也是必死無疑,不如拿生命賭一把。沈墨忽然這樣向她保證,反而讓她心尖一暖,冰冷僵硬的身體也似乎恢復了溫度。
夕銀回以一笑:「嗯,我相信你。」
沈墨抓緊夕銀的手,深吸口氣,沉聲道:「準備——」然後迅速起身,拉著夕銀向大海的方向奔去。
兩人驀一現身,立刻有人高呼,剛剛沉歇下去的槍聲又密集起來,夕銀彷彿能感到子彈就落在他們的腳後跟,擦著他們的肩膀和側臉。
「跳——」沈墨一聲令下,兩人縱身投進翻湧的海浪。
追捕的人群中,有人回頭高喊一句:「炮哥,他們好像跳海了!」
「廢物!這麼多人也能讓他們跑了!」葛炮疾走兩步,站在一塊延伸出去的礁石上,俯身望向咆哮不止的海浪。
「炮哥,風浪這麼大,他們死定了!」其中一個手下得意地道。
葛炮置若罔聞,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忽然豎起手中的槍,對著洶湧的海水連放數槍。
「給我對著大海放槍!決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但迫於老大的命令,還是都站到礁石上,向著下面的海水不斷開槍。直到子彈放光,才紛紛離開。
海岸上漸漸沒了人聲,海水依舊咆哮。許久,翻滾的海浪中冒出兩個人頭。沈墨甩了甩頭髮,吐出幾口鹹澀的海水,蒼白的臉上掛著苦笑:「總算安全了,走吧。」
夕銀渾身傷痛,又在海水裡泡了半天,此刻早已虛脫,無力地點點頭,順著海浪的方向,起伏飄蕩著。
沈墨蹙了蹙眉,搖搖頭,快速地游到夕銀身邊,架著她的胳肢窩,拖著她一起游到不遠處的岸邊。
夕銀被沈墨推上岸,就勢滾了一圈,趴在泥灘中。連嗆幾口水,濕透的衣服粘在身上,又冷又重。心想,還不如死了算了,現在的痛苦,生不如死。
半晌,總算恢復了點力氣,求生意識又強烈起來,想回頭叫沈墨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