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頭,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了些許灰白,黑暗過去,許是黎明要來了吧。
夕銀自嘲地小銀,衝著沈墨道:「喂,天終於要亮了。」
身後,沈墨仰躺在濕軟的泥土上,海浪一波一波漫過他的膝蓋,又退了開去,平靜得像一幅油畫。
「喂,怎麼不說話?有這麼累嗎?」心想自己一個女人受了傷,尚且保持著意識,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半天還沒恢復?
猛然察覺什麼不對,跌跌撞撞地爬到沈墨身邊,瞥見他微閉的雙眼,心跳陡然慢了一拍!
「喂!你沒事吧!別嚇我!」雙手捏著他的肩膀晃動了兩下,沈墨還是沒睜開眼。
「喂!你……」
聲音忽然卡在喉嚨裡,在她的劇烈晃動下,沈墨的身體翻了開來,現出身下一片被染紅的泥土,在他的背後,驚人地佈滿了槍孔!
猛然憶起,兩人躲在海裡時,頭頂頻繁的槍聲。那時,沈墨將她按在身下,手臂牢牢地將她錮在懷中……
他說過,有他在,她一定不會有事。
夕銀顫抖著雙手觸向沈墨冰冷的臉龐,滾燙的淚水一顆顆打在他蒼白的皮膚上:「喂,你醒醒……我沒事,你看,我好得很……你快點睜開眼睛看看啊……我求求你……不要死……」
東方泛起了魚肚白,粉紅的雲霞撕裂了黑暗,海平面上,金色的璨華呼之欲出。灰白的光亮將海灘上的兩道身影拉得細長。
無法交織的身影,中間,大片的空白,填滿了悲傷和絕望。
【天堂】酒吧
霓彩飛閃,勁爆狂響的音樂撞擊著心跳。舞台上,DJ如同磕了搖頭丸一般瘋狂地甩動腦袋,幾名黑色流光皮衣裹身的性感妖女賣力地扭動著腰肢。台下,浪男艷女們忘乎所以,激情地透支著靈魂。
夜生活從這裡拉開帷幕,在這裡蝕骨銷魂。一切的瘋狂,顯得那麼和諧。
「砰嚓——」一聲玻璃的碎響,在這轟響的音樂中竟也顯得和諧。
「匡鐺——」掀翻了桌子。氣氛正HIGH,依然無人問津。
「你他媽的豬腦子啊!去叫你們經理過來!」
隨著列隊「罰站」的服務生逐漸增多,開始有人注意到這邊。
「砰——」更多的酒瓶遭殃,並且「不巧」地正飛向舞池中的客人身上。都是出來找樂子,卻無故沾了一身灰,有人想發作,轉眼瞥到那一排精壯威猛在室內如此暗的燈光下依然墨鏡不摘的西裝男人們,立刻選擇老實地噤了聲。
為免再遭受池魚之殃,大部分客人都悻悻地離開,轉眼酒吧的生意就清冷下來。DJ也不必再搖頭如撥浪鼓,皮衣妖女們也可以抱著鋼管稍作休息。
「經理來了!」「罰站」的服務生們像看到了救星,小聲歡呼著。
人群形成的甬道中,新上任不久的領班經理清咳兩聲,在眾人目光的聚焦下,彆扭地加快了速度,臨到跟前,不忘理理西裝衣領,擺正別在胸前的工作證。
「這位客人,我們哪裡服務不周,您可以投訴,不需要發這麼大的脾氣。按照店裡規定,損壞桌椅,是要按價賠償的,還有您嚇走客人,影響我們的生意……」
年輕的經理還在盡職地絮絮叨叨著,忽然,一個西裝筆挺,墨鏡遮臉的男人大踏步往身邊一站,跺腳聲響亮如擂鼓,經理倒吞口口水,立刻噎住發不了聲了。
「銀姐,他是新來的,不懂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掃地的老伯不忍見死不救,拼著條老命出來說了句話。
年輕經理手心捏了把冷汗。按職位平日只有他使喚掃地工的份,這回倒要靠個掃地老伯搭救,只不知這眼前的「銀姐」,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所有的人噤若寒蟬。
縮著脖子不敢抬頭,只能偷偷拿眼角去瞄。
瓜子小臉,圓眼小嘴,皮膚乾淨白皙,烏黑筆直的長髮綁了個高馬尾,要不是那身精幹的小夾克和厚底高邦霸氣十足的黑皮靴,跟大馬路上看言情的學生妹有什麼區別?
可此時,就是這長相「清純」的「學生妹」脖子高昂,一手摸著下巴,眼光玩味十足,兩腿交疊,厚重的靴子跟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地板,好像是行刑前的鐘聲,隨時在宣判著他的死刑。
終於,忍住不住煎熬,年輕經理小腿一顫,跪在了地上,喉嚨嗚咽著:「銀姐……」
夕銀嗤笑一聲,腳尖撥動了一下,示意他站起來,語氣不明地問:「新來的?」
「是……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銀姐放過我吧……」年輕經理哆哆嗦嗦地重複著。
夕銀淺笑盈盈:「我有這麼可怕麼?你不過是個領班,我不會跟你計較。如果我沒記錯,這場子是[大頭昌]看的,叫他出來見我,你們都去忙吧。」
說完,甩了甩腦後的馬尾,手掌攤開,身後立刻有人遞上包煙。玉指探入其中,夾出支煙,又有西裝保鏢打好火湊上前。夕銀深吸一口,悠閒地吐著一串串煙圈。
被「罰站」的服務生如獲重釋,紛紛拍著心口離開。
門口處,「大頭昌」匆匆忙忙地趕來,快走近時,將口中的煙頭往地上一摔,抓住那個還沒回神的年輕經理的脖子就問:「真的是那個黑龍幫的[銀姐]來了?」
年輕經理早嚇得說不出話來,只一個勁地點頭。
「大頭昌」驀地鬆手,把年輕經理推在地上,暗自咒罵:「媽的,還是找上門了。幾個堂口的場子都叫她給收了,沒想到這麼快輪到我[戰堂]了。」
捋了捋袖管,硬是擠出抹難看的笑容,迎了上去。
「呦!銀姐大駕光臨,小弟有失遠迎,該罰該罰!」說著,作勢就要去拿酒杯倒酒。故意撿了個摔成兩截的酒瓶,斂著眉毛斥問:「這哪個王八羔子干的?在銀姐面前放肆?」
一群無辜人士稍息立正站好,大氣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