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琳不知道該去哪,剛喝了點酒,被風一吹似乎有些暈忽忽的。區區一杯酒竟然能把她打倒,看來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跑出酒店,隨手攔了一輛出租,只說了一句「隨便開」,便透過窗看著夜色,霓虹跳躍的夜景一幕幕閃過,匆匆留在後面。
她還是按下了車窗,讓風肆意地吹了進來,畢竟是晚上,有了初秋的涼意。尤其是今天,她還是虛偽地裝扮了一下,穿了一件米色的低領無袖連衣裙,光光的手臂吹得冰冷。但她還是需要這樣的風吹醒她的意志。
她用力地呼吸著窗外的空氣,試圖擺脫剛剛婚禮的陰霾。不一會兒,細細的雨絲飄了進來。
又下雨了。她來S城參加兩次婚禮,都下著雨。
才記起手上還拽著一個陌生人的手帕,看到那個LOGO就是價值不菲,可惜連他的臉都未看清。她使勁拍了拍腦袋尋找記憶。呼,還是不要見了,他也不會在乎區區手帕。在那個婚禮上出現的人肯定與安慕遙有很大的關係……
「小姐,已經超出50了,你還繼續轉麼?」司機好心地提醒道。
「哦,師傅,去S大吧。」
最終她貢獻了一張百元大鈔,晃晃蕩蕩地下了車,如願到了她的大學——S大。這一次她並打算去S大,而是拐進了一條黑漆漆的小巷,似乎是一點點酒為她壯膽。這裡很偏僻但幽靜,最主要的是裡面有個漂亮的人工湖。大四那年為了她專心寫畢業論文,安慕遙租下的房子。
轉來轉去,竟然到了樓下,以前經常迷失的地方,今天竟然一次就走對了,看著滿牆都是爬山虎的綠油油的房子,她的眼突然就潮濕了。
「慕遙,這是人住的地方麼?鬼見了都仇啊。」沈漫琳不自覺地往安慕遙的懷裡鑽,恨不得直接抓著他讓他打包進去。
「地形複雜了點,但幽靜,還有湖,適合居住。」
「我會迷路……」
「有我呢,反正你跟著我準沒錯。」
「你又是故意的吧。」
「你說呢?」
……
原來,沒有你,我也是可以找到的。
沈漫琳吸了吸鼻子,屈指敲了敲門。來人還是原來的那個房東,臉上有個很深的胎記,所以她一眼就認出她來。
「阿姨,還記得我嗎?」
「你叫沈……」
「沈漫琳。」
「啊,對對,還有一個帥哥……」
沈漫琳失笑,原來她和帥哥是「捆綁銷售」。
「阿姨,我能進去看看麼?」
「當然。」房東開了燈在前面帶路,「說來也怪,自從你們租期到後一直有人來續租,還出了兩倍的錢,讓我平時打掃下,不要動裡面的東西……」
沈漫琳沒有聽房東說完,就推開了那扇門。
「那你看吧,我先下去了。」
「謝謝你,阿姨。」
尾聲淹沒在關門聲中。
打開燈,裡面的陳設果然和他們那時候一模一樣,以前這屋子怎麼看怎麼小,現在卻無比空蕩蕩,有一絲涼意略過心間。
潔白的床單上纖塵不染,看來這幾年裡房東阿姨沒有少用心打掃。她脫下鞋子,側著身輕輕地躺在左邊,手臂伸向一邊,好像有熱熱的溫度,還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和靜謐有節奏的呼吸。分開後,曾經有多長的夜晚她都不敢一個人在黑夜裡睡去。
她強忍著沒有哭,整個人蜷縮起來,一動也不動。但淚水還是不自覺的在眼眶裡蓄了起來,輕輕一合眼,潤濕了一大片床單。
不知道躺了多久,沈漫琳從床上下來,拉開餐桌前的椅子,一眼能望見「精緻」的廚房,好像看到了安慕遙忙碌的身影。
冰箱還在,旁邊的留言板還貼著一張張五顏六色的小紙條,吹開灰塵,漂亮有力的黑色字跡還是清晰可辨。「漫漫豬,今天有個重要的採訪任務,先走一步,冰箱裡有飯菜,記得熱了再吃。親一記。——ANN。」「慕遙,我要晚點回來,記得出來接我……——LYN。」「漫漫豬,收回昨晚的話,為了保全我的小命,還是等本大師來做飯吧,下課回來記得先填肚子。」「漫漫,我11號回來,浴室的燈泡修好了,房租水費電費都交給阿姨了,我跟她說了這幾天晚上她會去路口接你,記得下課給她電話不要逞強……
沈漫琳的淚像決了堤的江水,傾湧而出。記憶的閘門也在瞬間打開,一發不可收拾,往事就像發生在昨天。
「慕遙,我快餓瘋了。」咬著湯匙,看著噴香的菜,垂涎欲滴。
「先吃吧。」
她假惺惺地等待,終於等到了這句話,那可是安慕遙的特赦令,卯著勁吃起來。
安慕遙端著最後一盤菜出來,眼睜睜地看著餐桌上幾乎一掃而空的盤子,佯怒道:
「沈漫琳,你是豬投胎的嗎?」
沈漫琳倒是一點都不怕,把碗遞了過去,一邊嘴裡還咀嚼著東西,口齒不清。「慕遙,飯。」
安慕遙徹底無語,這個女人已經徹底被他給寵壞了,儘管恨的牙癢癢,但還是乖乖地幫她盛好了飯遞過去,並沒有在她的對面坐下來,而是氣勢洶洶地坐到她的身邊。
屋內低氣壓。沈漫琳低低地想要狡辯,可看著他越來越沉的臉,心虛的越來越沒底氣:
「是你自己說讓我專心寫論文,一切都由你承擔了的……」
「那是寫論文期間,現在呢?」
「現在是我找工作期間,累嘛。」她越說越心虛,頭也不自覺埋了起來。
「漫漫,從明天起,我的衣服,我的胃都由你負責……」
「為什麼?」沈漫琳一陣哀號。
安慕遙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一點一點向她靠近。沈漫琳則下意識地往一旁躲,直覺告訴她,危險了。直到她無路可退,身後也無物可抵,他的手才箍住她的腰,把整個人都往自己懷裡一帶,理直氣壯地說:
「你這個女朋友實在太不合格,你說你對得起我嗎?我必須讓你提前進入妻子的角色。」
「安慕遙,才幾天阿,你是不是男人呀,那麼小氣。」
沈漫琳氣結,撐開雙手想要推開他,不料被抱得更緊,熱熱的氣息撫過臉龐,灼得她渾身打顫。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昨晚剛檢查過嗎?怎麼?還需要進一步檢查?」說完,他的嘴就湊了上去。
「討厭。」沈漫琳嬌羞的臉一陣淺紅,夾起菜準備堵住他的嘴,結果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圖,先一步牢牢摁住了她的手,只聽筷子啪的一聲落桌,然後魅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你吃飽了吧?現在該輪到我吃了……」
沈漫琳滿臉通紅,想躲開他的魔爪,卻不料早已被他帶入懷中深吻……
往事就像千年老樹交錯的盤根緊緊箍著她的心,記憶開始一點點的甦醒,似夢非夢。
沈漫琳已經走到窗前,打開窗,窗簾舞動,彷彿把濃濃的夜色一併帶了進來,將胸中積鬱的煩悶一股腦地都湧上了喉嚨口。
如此相愛,所以看到距離,他永遠有能力讓她迷失在他的溫柔裡,所以一直都看不清什麼是夢幻什麼是現實。
值得慶幸的是,自己的放手,讓他終於成功了。
突然好想聽聽他的聲音,她下意識地打開手機,撥出一串熟悉的號碼。一段彩鈴後,傳來的是一個柔軟的女聲,她才恢復了意識,扯了扯嘴角,準備按掉,對方卻換成了低沉磁性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呼吸,「喂……」
沈漫琳淚如雨下。
這個聲音就像傳了幾個世紀那樣漫長,讓她渾身都戰慄起來,她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默默地落淚。
她為什麼要打電話?她破壞了他們的「好事」吧?
長時間的靜默,對方有些煩躁。「說話!」
又是一陣沉默,或許他看到了她的號碼,又是冷冷的聲音:「該死的,你在哪裡?」
「沈小姐,不早了,你今天要不就住在這裡吧,房子我一直收拾著,反正你們的東西也都在……」
房東阿姨突然走了進來好心提醒道,沈漫琳還來不及掛電話,就這樣都傳了過去。等她意識到什麼,把手機放到耳邊,對方已經傳來了急促的嘟嘟聲。
沈漫琳突然有些暈眩,搖晃著坐在床沿上。也好,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