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9月20日,對安慕遙來說,是最痛的一天。
這一天,父親意外離世;這一天,被親人背叛;這一天,母親病倒;最主要的是,這一天,最愛的女人離開了他……他是那樣無助,就像一隻流浪貓徹底失去了方向。他用酒精麻醉自己,幾次都醉死到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他看著桌上的文件,無意識地轉動著無名指上的那個戒指,眉頭緊鎖,手下一滯,眼神從文件中收了回來,利索地把戒指取了下來,深深地看了一眼,最後放進抽屜,上了鎖。
他雙臂墊在腦後,十指交叉,仰靠在椅背上。最終還是改成了訂婚禮,他還在留戀,還是不想失去。不,他說服自己,那只是要慢慢地折磨她。
「ANN,時間差不多了。」
高逸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看著他,又看看桌上凌亂散步的文件,是今冬婚紗發佈會的策劃案。這傢伙到這種日子竟然還有心情看這些。他隨手拿過一份文件,輕盈盈地飄出一張照片,是沈漫琳在安慕遙背後親密圈住他頸窩的自拍照,從兩個人放大的笑容中,他都能想像那種甜蜜的場景。
原來如此,醉翁之意不在文件。高逸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那時候的安慕遙和現在的安慕遙,真是判若兩人。這個沈漫琳還真有這種本事,當年拍拍屁股走人,就在一天之內把天使變成了惡魔。即使他安慕遙可以原諒,但他高逸絕對不會原諒她。
「我說ANN,你不用癡情到這種地步吧?你都忘了她當時是怎麼絕情呢?」
「我知道。」剛剛看著這張照片,竟然讓他的眼有些潮濕起來。他們這樣的愛著,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如此決絕,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知道還藏著這個照片做什麼?」
「不知道怎麼剩下來的,你處理了吧。」
安慕遙抓起外套出門,高逸看著合照搖了搖頭。她就是現在安慕遙動不動就發火的罪魁禍首。他作勢想撕成兩半,但手懸空猶豫著。如果安慕遙心理還有這個人,即使撕了所有的東西都沒有用。要哪天不開心怪罪下來,他可真要跳黃河了。
「幹嗎死撐呢?如果不愛到只剩下恨了,怎麼可能還保存著她的東西,還是兩個人共同的。」
高逸歎了口氣,深深地看了眼照片。說來也是邪門,他安慕遙和沈漫琳分開的這一天,恰似他和他老婆江燕合好的日子。命運弄人。他不禁苦笑。
沈漫琳被JIM硬拖到訂婚儀式現場,看了眼指示牌,果然只是一個訂婚禮,但場面絕對不亞於一般的婚禮。她終於記起那日在婚紗店看到的熟悉面孔,照片上的這個女人不就是當年在安慕遙住處看到的那一個嗎?
心就像被抽盡水的農田,竟有些乾涸。他們果然還是在一起了。
安慕遙在樓梯口早遠遠看到了那個消瘦的背影,正對著他和LINDA的婚紗照發呆。
他甚至還看到她把手輕輕地放在照片上,他好像能感覺到她真實的觸感,又在調皮地一寸寸丈量他的輪廓。
「慕遙,你的臉好小哦,跟我換一換好不好?」
「好,你要就拿去吧。」
「拿去的話就更多了,我們交換。」
……
似心電感應。兩個人的淚水同時在各自的臉龐滑落。
兩個人的聲音又同時在心底呢喃。
「慕遙……」
「漫漫……」
一個抬頭,一個回頭,不經意地,四目相交。雖隔了長長的階梯,但彷彿能把彼此都望進自己的世界裡。
她的手指還停留在照片上。安慕遙一步步走近的時候,他的眼裡瞬間迸出的那一簇熱烈的光慢慢隱去,收斂了溢出的一點點溫柔,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凝重,彷彿剛剛的溫柔只是她一廂情願的錯覺。
「果然很守信用,沈漫琳,如果再自覺些會讓我更感動。」
安慕遙甩下一句,就這樣似陣風似的冷漠地從她身邊擦肩而過,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沈漫琳吸了吸鼻子,很不自然地搓著手。
安慕遙,既然你都說是陌生人,為何還要我過來?
當安慕遙當著所有的人吻住LINDA的時候,她竟然還能感覺到他的餘光朝她看了一眼。她的雙眼被刺痛,一切都是支離破碎地失去了平衡,整顆心被撕碎了那樣疼痛,碎片撒了滿滿一地。
她想到了他們曾經的纏綿,想到那晚安慕遙報復似的熱吻……本來那個溫暖的笑容,還有那個溫暖的唇都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而現在……就像自己最最心愛的東西被人奪走了般的撕心裂肺。
這個吻是他主動的,她看得分明,所以她心痛。這麼多年,千瘡百孔無以明說,唯有堅強。
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漸漸消失,就在她以為她要當眾暈倒的時候,肩膀被一個手臂緊緊地固定住。
「你愛他,你還是愛著他。我實在不明白,你們明明相愛卻要彼此這麼傷害著。」
「你……不會懂。」她虛脫一樣地坐在椅子上,她覺得以前所有的強悍,以及穩固的心理防線在此刻全線崩潰。
她甚至開始與那個叫LINDA的女人比較起生命,她只有一年的時間擁有安慕遙,她為自己心底另一個卑劣的聲音感覺到莫可名狀的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