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手繞過她纖細腰肢﹐一手緊握她白嫩手指﹐然後將不失威嚴的目光投向我﹐臉面漸起困惑﹐漫過一絲猜疑﹐忽而又抬頭望望雪兒﹐問道﹕「哦?聊得開心嗎?怎麼把人家給聊哭了?」
我忙低下頭去﹐用袖邊輕輕擦著眼角﹐抬頭再看雪兒時﹐她已面色蒼白﹐勉勉強強朝我微笑﹐回話聲亦有些斷斷續續﹕「可能、、、可能、、、」隨後﹐她雙目發亮﹐一道驚喜之光閃過她美麗的面頰﹐轉頭望著皇上﹐微笑道﹕「哦﹐方纔這丫頭與臣妾談了些內心深處的事情﹐所以無意間碰極了女子柔軟的內心﹐傷了些情而已﹐皇上大可不必擔憂。」
她再看我時﹐我極力迎合她﹐送給皇上與雪兒真切的﹐溫柔的微笑。
雪兒忽然鬆開皇上的臂膊﹐盈步朝我走近﹐含笑拉起我的手﹐關心道﹕「凡事都要想開兒些﹐你救皇上有功﹐自然是本宮的大恩人﹐若不嫌棄﹐等你傷好以後﹐就來我這誼蘭樓裡當差如何?」她背對著皇上﹐嘴角微微上揚﹐浮現出得意而陰險的微笑。
這場戰爭﹐她似乎已經勝力了。
那種「事沒完﹐等著瞧」的感覺讓我頓感毛骨悚然。
「奴婢不敢﹗奴婢高攀不起﹐願長留於花明廳﹐幫著金芬做些雜活。」我心大驚﹐忽感天昏地暗﹐如跌落山谷﹐慌忙跪下身去﹐磕著頭﹐顫聲回道﹐此時﹐也希望皇上能替我說說話﹐記起曾經的承諾﹐要將我送去鳳立宮的承諾。
雪兒彎腰扶我﹐她那用力的手指讓我疼痛難言﹐她將我鬆開後又朝我得意的微笑﹐我來不及閃躲那得意的神情﹐只聞得皇上開口道﹕「進誼蘭樓之事還是往後再看吧﹐愛妃﹐你若真喜歡飄飄﹐讓她留在這誼蘭樓裡也行﹐待朕忙完了這陣子﹐朕將她送進誼蘭樓﹐為愛妃解悶。」皇上喝了一口方才宮女呈上的茶﹐含情脈脈地注視著雪妃。
他那脈脈含情的眼神讓我心頓生涼意﹐有種微微的尖酸在心底蔓延﹐這不是將我往火坑裡推嗎?他難道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嗎?我雖有疑問﹐卻低頭不敢再看他。
皇上忽然站起身﹐放開雪兒﹐豪步朝我走近﹐我雖有稍微抬頭﹐可從不正面瞧他﹐心狂跳個不停﹐那種抑制不住的喜悅隨著他矯健的步伐﹐頓時變成心慌意亂。
「傷口好些沒?有沒有按吳太醫的吩咐按時去吃藥?」他在我胸前止步﹐背手挺胸﹐目光變得祥和﹐關切聲讓我面頰泛起不知名的紅暈﹐他的鑲金龍袍離我近在咫尺﹐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能聞出他特別的尊貴的體香﹐那是一種淡淡的﹐接近天然的茉莉味兒﹐在不安中抬頭﹐卻觸上雪兒生硬冰冷的目光﹐我不願她來打破這份寧靜﹐可那目光卻給了我致命的一擊﹐只好轉頭平靜地迎視著皇上﹐充滿感謝而又幸福地微微 一笑﹐回道﹕「多謝皇上關心﹐總算是無大礙﹐承蒙娘娘照顧﹐奴婢定銘記於心。」
我亦再看雪兒一眼﹐她目光已沒那般尖銳﹐而是生氣與醋意的混合﹐我無心去顧及她的感受﹐面向皇上﹐微微屈膝﹐輕聲道﹕「皇上﹐既然您特意來看望娘娘﹐奴婢便不好再打擾﹐如得准許﹐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
隨著雪兒的平淡之聲望去﹐她已微側過身子﹐用餘光不悅地看我一眼﹐百無聊賴地玩弄著手指﹐我不安地看皇上一眼﹐跪完安﹐欲轉身離去﹐只聞得皇上輕喚一聲﹕「等等﹗」我轉身﹐又望得皇上賠笑著朝雪兒走近﹐滿懷柔情道﹕「雪兒﹐既然你今日不舒服﹐就早些休息吧﹗朕明兒再來看你﹐現在正順道兒﹐去一趟霜思居﹐也好送送朕的這位救命恩人﹐近來政務繁忙﹐簡直將她給遺忘了﹐也算是朕的補償吧。」
他稱我為救命恩人?來不及欣喜﹐我心徒然一緊﹐有種莫名的擔憂﹐不敢喘大氣﹐避開雪兒充滿敵意的目光﹐將目光拉向遠處的屏風﹐良久才聞得雪兒弱弱的聲音傳來﹕「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若有所思地點頭後﹐大步邁於我前面﹐「丫頭﹐走﹗」
我轉頭望雪兒一眼﹐朝她微微欠身行禮﹐抬眼時﹐她仍是一臉漠落﹐我朝皇上邁開了步子﹐與之一同離去﹐皇上親自將門打開﹐輕聲道﹕「讓朕送送你。」
那句「送送你」暖入我心房﹐羞澀之花開滿渾身﹐它們在血液裡流淌﹐內心深處又如花瓣飄過﹐一絲微妙的感覺掠過全身﹐臉面不由得一熱﹐低頭快步隨他邁出了閣樓。
隨他走出誼蘭樓的那一刻﹐有徐徐微風拂過﹐撩起我那長長的發縷﹐吹散我所有煩憂﹐包括銀針之疼也不那麼明顯﹐我心情亦跟著舒暢﹐一種酸酸的幸福隨即開始。
與此時的感覺相比﹐胸口的箭傷﹐肩膀的針傷已是那般微不足道。
隨他走至誼蘭樓的大拱門時﹐身旁雖有皇上做伴﹐可宋嬤嬤那異樣的目光仍令我無比心寒﹐她不悅地拿眼看我﹐然後微微欠身恭送皇上﹐皇上對她不作理會﹐迅速向前邁開步子﹐只留下那種衣袂飄飄的萬丈豪情﹐這種與生俱來的翩翩姿態﹐讓入世不深的我癡迷不已﹐我的心跟著他輕捷有力的步伐起伏得十分厲害﹐緊隨他身旁﹐走快不是﹐走慢亦不是﹐望前方不是﹐望他更不是﹐只得顫抖著身子﹐低眼望著地面﹐忍不住想看他一眼﹐卻又不敢抬頭﹐不敢拿眼注視他。
他是天子﹐一句話便能決定許許多多的事情﹐能讓人生﹐亦能讓人死﹐他是多麼威嚴﹐多麼不容侵犯﹐又是多麼讓人喜愛﹐他身上隱藏著一股強大的力量﹐讓我無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