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來不及改口﹐只見手抓銀針的老嬤嬤朝我猛撲而來﹐我緊閉雙眼﹐撲倒於地﹐剎那間﹐右肩上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排山倒海而來。
「啊﹗」淒慘的尖叫聲在屋子裡迴盪開來﹐「娘娘﹐娘娘﹐您手下留情呀﹗您高抬貴手呀﹗娘娘﹗娘娘﹗淑妃娘娘､､､､､､」我又忍痛慌張地跪好﹐響頭一個接著一個﹐眼裡溢滿了淚水﹐最終小聲抽泣著望向她﹐我已觀不出她的神色﹐眼前模糊一片﹐我用力捂往針扎的傷口﹐心痛得一片一片﹐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皇上﹗我的心在吶喊﹐在吶喊﹗皇上﹗我倒底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帶我入宮？你完全可以將我拋棄在荒山野嶺﹐任我自生自滅的呀﹗
只聞雪妃甜柔之聲入耳﹐她打斷了我的思緒﹕「你不必害怕﹐只要你日後不引起皇上的歡心﹐這種苦﹐你這一輩子也就只嘗這麼一次﹐皇上若是哪天對你有意思了﹐你可得小心點兒﹐只要有我榮雪兒在﹐這後宮裡邊﹐休想再有得寵之妃﹗」
委屈之淚不住地滴在在臉龐﹐我喃喃地﹐心痛地﹐無力地﹐憤恨地壓低聲音道﹕「凡事都有個緣份﹐強求也是沒有用的﹐我若真為皇上動了心﹐我便會對他不離不棄﹐雖記不起那日為何替他擋下毒箭﹐可我定是心甘情願﹐義不容辭﹐我定為他所吸引﹐娘娘的要求過於苛刻﹐奴婢無法應之。」
話未落音﹐我望見淑妃臉色大變﹐厲聲呵斥道﹕「給本宮扎﹗給本宮狠狠地扎﹗」
三個嬤嬤一同蹲下身﹐抓起銀針﹐惡狠狠地望向我﹐其中一個嬤嬤冷笑一聲﹐用提醒的語氣警告道﹕「當今﹐還沒有哪個嬪妃敢用這種口氣跟淑妃娘娘講話﹐連皇后娘娘都自覺地禮讓她三分﹐你一個黃毛小丫頭﹐竟如此出言不遜﹗今兒個﹐就要讓你嘗嘗﹐咱們這誼蘭樓裡的厲害﹗」
我怯怯地坐到地上﹐本能地往後移動著身子﹐已不知等待我的將是怎樣的萬丈深淵﹐我無力解釋﹐也無法解釋﹐倘若真的死在這誼蘭樓裡﹐我也毫無怨言﹐人總得有一死﹐若不能在竹宮死在他的懷裡﹐如今﹐死在她心愛的女人手裡﹐這也是命運的安排吧。
我閉上雙眼﹐不再瑟縮﹐靜靜地迎接著將要來臨的痛楚。如果我想免掉痛苦﹐我就得欺騙自己﹐我會喜歡皇上的﹐總有一天﹐我會依在他的懷裡﹐她越是逼問﹐這種感覺就越是明顯。
總是感覺瞑瞑之中﹐有一根無形的線牽在我們手上﹐那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在我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這根線越系越緊﹐以至於將我的靈魂拉入了他的懷裡。
她話未落音﹐門外傳來當值宮女為難之聲﹕「皇上﹐娘娘今日有些不舒服﹐早已安寢了﹐您還是先回吧﹗明兒個再來。」
「你這是什麼話﹗朕要看朕的妃子﹗還得分個時候不成？快快讓開﹗」那一聲聲威嚴的呵斥隔門而入﹐顯然是皇上來了。
我睜開雙眼﹐既緊張﹐又欣喜﹐這種感覺竟然是正確的﹐那根繩子真的存在﹗
我平靜地望向淑妃雪兒與三個將要對我用刑的嬤嬤﹐雪兒臉色瞬間大變﹐不敢相信地道﹕「怎麼會這樣？天吶﹗」﹐她靈光一閃﹐急忙對三個嬤嬤小聲呵斥道﹕「還不趕快進去？﹗」
三個嬤嬤慌張站起身﹐小跑進屏風後邊﹐消失於我視線﹐屋子裡只剩得我與雪兒二人﹐當一道白光射進﹐大門一下被人推開﹐雪兒一改慌張之色﹐連忙微笑著過來扶我﹐關心裡又夾雜著輕微的責怪﹕「飄飄﹐你身子還需調養些時日﹐就不必過這誼蘭樓裡給我請安了﹐你呀﹗一定要記得按時吃藥﹐我這裡有上等的人參丹桂﹐你呆會兒帶些回去。讓金芬熬些湯給你補補身子。」
她態度轉變如此之快﹐我身子反而哆嗦不停﹐不安地望著她﹐她的用意我是心知肚明﹐在那道白色陽光裡﹐皇上已英姿煥發地邁入﹐雪兒一面扶我坐進一木椅裡﹐一面用力地咳嗽幾聲﹐她滿臉通紅﹐又忙用帕子捂鼻。
皇上急步走近﹐似乎完全沒有瞧見我﹐他心痛地扶住她﹐連聲問道﹕「愛妃這是怎麼了？怎不在榻上好好躺著？方才聽宮女說﹐愛妃不舒服？不知有沒有喚太醫過來瞧瞧？」
「不勞皇上掛念﹐臣妾身體並無大礙﹐只是偶感風寒﹐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還望皇上恕罪。」雪兒溫順地屈了屈膝﹐拿開手帕﹐甜甜一笑﹐柔聲道。
與此同時﹐我亦跪倒在地﹐朝皇上盈盈一拜﹐弱弱地﹐緩緩地道﹕「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我能聞出自己的聲音仍在微顫﹐我卻不知道這顫抖是因何而起。
跪在雕花地板上﹐我不敢抬頭﹐亦不敢看他﹐心中泛起淡淡憂傷﹐胸口淡淡的疼痛﹐越來清晰。
「起來吧。」
過了很久很久﹐他終於開口。
他大概是把我當做了誼蘭樓裡的宮女﹐這也應該是他早已習慣了的一句話﹐沒有太大的情緒﹐直至我站起身﹐微微抬頭﹐正遇上他那灼熱的目光﹐我感覺到他的呼吸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止﹐他出神地望著我﹐我的心亦微微發熱﹐但我卻沒忘記剛才銀針之痛﹐與雪兒之恨﹐忙躲著眼﹐看向雪兒﹐她正朝我甜甜一笑﹐那笑容宛如一朵夏日裡盛開的紫玫瑰﹐美麗得讓人窒息。
雪兒一面伺候皇上入坐﹐一面笑意盈盈道﹕「皇上﹐在竹宮裡﹐多虧這丫頭替您擋了箭﹐您這些日子忙於朝政﹐沒來得及去花明廳裡看望﹐臣妾這心裡頭呀﹐可是萬分感激﹐方才﹐叫宋嬤嬤去花明廳裡接來了這丫頭﹐正和她聊得起勁呢﹐不想﹐您卻駕到了。」
皇上更是一愣神﹐笑開了顏﹕「愛妃真是心細如蕊哪﹗這兩年替朕操了不少心﹐不過﹐也要注意好自己的身體﹐呆會兒朕讓余太醫來給你瞧瞧﹐看看是哪裡不舒服﹐早治早好﹐也省得朕擔心。」皇上一面輕輕握起雪兒的手﹐於手心輕輕揉捻﹐一面心痛地望著她﹐雪兒嬌羞一笑﹐幸福地將整個身子半傾於他懷裡。
這一刻就如同一張美麗而溫馨的圖畫﹐定格在我的心裡﹐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