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從裡屋走出來﹐慈祥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小魚﹐提進來就可以了﹐其餘的事還是由我來吧﹐你一邊歇著去。」
「沒事兒﹐張伯﹐我提得動﹐這些青菜先用涼水泡一泡比較好。」小魚用捲起的衣袖擦著臉上的水﹐微笑道。
張伯微笑著進屋去﹐將水一勺一勺舀進鍋裡﹐然後開始用刷子刷鍋﹐小魚連忙跟進了那間灶房﹐蹲至一旁洗菜﹐水花四濺﹐菜葉實在是太多。
張伯望了她幾眼﹐輕聲感慨﹕「哎﹗小魚﹐張伯我是打心眼裡喜歡你呀﹐做事勤快﹐懂事﹐又細心﹐也是這個年紀﹐卻能屑那些燈紅酒綠於不顧﹐一心留在這種髒地方做廚房夥計。」
這似乎提到了小魚的傷心之處﹐她怔了怔﹐我也怔了怔﹐我沒有小魚偉大﹐我是風塵中的女子。
小魚無憂慮地抬頭﹐微笑道﹕「這才是體驗生活﹐我是跟湘琴小姐一起來的。」
「湘琴小姐也是個脫俗之人﹐雖身在鬧市裡﹐卻心靜如止水。」老伯有些為我惋惜﹐他怎麼會知道呢？莫非是小魚常常提及我？
小魚糾正道﹕「不是靜如止水﹐是心已死去。」
我內心稍稍一震﹐或許真是這樣吧﹐只要一想到王府的日子﹐我心裡仍舊隱隱作痛﹐也有些責怪佳振﹐如果是真心愛我﹐又為三月以來一點音訊也沒有？世間男兒少重情﹐女人就活該命苦？可能﹐他真的生氣了﹐真的看透我了。
小魚又尋問張伯﹕「張伯﹐我想向您打聽一樁事兒。」
「什麼事？你儘管問﹗張伯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張伯答道。
小魚毫無顧忌地問起來﹕「這裡一般會有哪些達官貴人？」
老伯微笑著打趣﹕「小魚你這般清廉﹐也來打探這些？呵呵､､､､､有有有﹗多的是呢﹗這城裡頭有錢的男人都會來這裡﹐先皇寵妃雲夢就是我們這裡當紅歌妓﹐不過七年前已被章子太后打入了冷宮﹐這女人誤國﹐一點兒也不假﹐天底下又有幾個像章子太后那樣的女人？」
「你那麼瞭解皇宮的事？」小魚感到疑惑﹐又有些迫不及待﹐她始終是前朝遺主﹐她始終有屬於她的任務。
老伯一臉善意地朝她微笑﹕「這種事情﹐城裡頭又有幾人不知？尤其是在我們這樓裡的人﹐小魚﹐進了皇宮就好比下了地獄﹐就好比光著腳丫子在刀尖子上踩﹗雲夢姑娘多好的姑娘呀﹐自從一進皇宮就全變了﹐誤了天下蒼生﹐也誤了自己﹐哎……」
「張伯不必擔心﹐小魚沒有想過入宮﹐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小魚將洗好的菜放進一個乾淨的盆子裡﹐她又開始拿刀切肉。
「暮王爺雖不是這裡的常客﹐但他是我見過的客人裡頭﹐官銜最大的﹐最有派頭的﹐他是當今皇上的三哥﹐深得百姓愛戴。」老伯告訴她。
暮王爺？還真如紅雷所說﹐幾日不去雨秋閣﹐也要來這裡小坐？我有些生氣﹐莫名的生氣﹐程妃在世時﹐所受之苦襲上我心頭。
「暮王爺？」不難看出﹐小魚大大吃了一驚﹕「他也常來這裡嗎？」
「怎麼？你們認識？」張伯疑惑地望她一眼﹐小魚連忙笑著搖頭。
「小魚﹐你可能是誤會了﹐暮王爺是個很有原則的男人﹐他只會讓一個白衣男子跟隨﹐二人對飲﹐從來不找姑娘﹐他跟紅姨說呀﹐喜歡上了這裡釀的寶酒﹐可紅姨就是不願意買給他﹐說是有暮王爺常常光顧﹐生活都會紅火些﹐果然﹐王爺也沒有拒絕﹐隔三岔五地往這裡來。」老伯笑意吟吟道﹐他為認識暮王爺有些得意與自豪。
他是這樣的男人？既然不近女色﹐那苦命的程妃為何收不攏他的心？他們之們到底有何化解不了的恩怨？程妃﹐程妃﹐您在天堂可否安好？
王爺﹐王爺﹐您是否會憶起﹐在您的身命曾經來過一位女子﹐她如花兒一般短暫﹐一開即逝？
我望她們正出神﹐忽然﹐一陣打鬧聲從外廳隔風傳來﹐尖叫聲﹐議論聲﹐勸架聲﹐聲聲入耳﹐我轉頭望向樓裡﹐小魚與張伯放下手中的活兒﹐匆忙探出頭來。
「小姐﹗您下來了？外邊出了什麼事兒？」小魚小跑至我身邊﹐匆匆問道。
「不妙﹐不妙﹐定不妙﹐一般人物是不敢在這幻悠樓裡頭打鬧的﹐除非是大主。」老伯皺起了眉頭﹐頓時不知所措。
另一男夥計從樓裡往這邊跑來﹐焦急道﹕「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一個不知天高的傢伙﹐竟跟暮王爺的手下白公子打了起來﹗」
「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張伯歎氣感慨﹐一聽說是暮王爺﹐他似乎鬆了很大一口氣﹐隨後從容地走進灶房﹐對此事不聞不問﹐小魚一聽「暮王爺」三個字﹐她臉上浮出喜悅﹐小聲道﹕「小姐﹗程妃娘娘的心上人﹐到底長個啥樣？那日在錦紹宮裡頭沒瞧著﹐今兒個﹐去看看如何？」
哦﹐小魚還不知道在她落井之時﹐於大街之上﹐暮王爺與白大哥曾救過我一命﹐正是從梁五五的手裡﹐啊﹗不好﹗這次會不會也是跟梁五五打抖呢？他可是個記仇之人﹗我大悟又大驚。
小魚卻一臉急迫地拉我往外走﹐毫無察覺我神色﹐我緊張地拉住她﹐正色道﹕「不好﹗是梁五五﹗」
「何以斷定？」小魚停步看我﹐緊張地問道。
我不出聲﹐因為我不能肯定地告訴她﹐只是憑我感覺﹐見我不語﹐小魚輕輕鬆鬆朝我一笑﹕「小姐﹐要麼﹐您先躲一躲﹐如何？我去探探情況﹐放心吧﹐我一定會很小心的。」
瞧見她那迫不及待之樣﹐我雖有擔憂﹐卻還是點頭領意讓她孤身前去﹐自己則退至水缸旁邊﹐不安地等待著小魚帶來的消息﹐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梁五五為了上次沒有爭贏的那口氣﹐我一陣慌亂﹐再如此由他打下去﹐很有可能就要蹲牢﹐一輩子出不來﹐他可是梁永唯一的兒子﹐我真不忍心﹐小魚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