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他是佳振嗎?佳振怎會對我講出如此骯髒之語?我不明白﹐實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開始畏懼這種的目光﹐這目光猶如那暗夜裡的一把刀﹐將我刺得體無完膚。
「王佳振﹐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我不想生氣﹐也無心情與他生氣﹐只是強壓怒火﹐以常色問了一聲﹐又將目光移向窗外紛紛白雪﹐我發現﹐我的眼裡溢滿了晶瑩的液體﹐鼻子酸酸的。
「前些日子﹐你離府出走﹐信都沒留一封﹐而如今在這裡找到你﹐是我預料之中的事﹐何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真不出我所料﹐你改名了﹐你真讓我失望﹗」
佳振說得很堅決﹐字字如刀尖。
我本無再回府之意﹐對佳振原本就是愛恨交加﹐他是個優柔寡斷之人﹐對一切事情模稜兩可﹐在府裡﹐我吃夠了他與岳月的醋﹐可如今他竟說出這翻傷人之話﹐或許這不能怪他﹐是王雲﹐是他父親將我們逼得無路可退。
王雲所做過的一切壞事﹐他或許完全不瞭解﹐也並不知情﹐關於傳國玉璽之事﹐他更是被蒙在鼓裡﹐在他的心裡﹐王雲永遠都會是一個高大的形象﹐佳振﹐你父親難道就沒有告訴你嗎?是他要致我與小魚於死地﹐你父親難道沒有告訴你﹐你的親生母親被他推下井整整十五年?。
當我想起老夫人離世前的話語﹐我的心就如同刀絞一般的難受﹐母愛的力量是何其大?
一時間﹐我不願與他提起這些真相﹐不忍心毀壞王雲在佳振心裡的形象﹐不想再與佳振有任何瓜葛﹐想傷個徹底﹐走得徹底﹐忘得徹底、、、、、、
我沉默不語﹐避開他失望的雙眼﹐走至窗前﹐望向窗外那紛紛揚揚的雪花﹐去年的這個時候﹐在醉湘樓裡﹐佳振的話語﹐佳振的堅決﹐與佳振的愛意﹐都是瀝瀝在目﹐而如今﹐年年歲歲景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我莫名地笑了﹐不再淒苦﹐不再失落﹐彷彿他方纔的話語成了我最好的解脫﹐生活如此美好﹐何必去為一個有家男人﹐無情意之士天天失魂落魄呢?不值﹐不值﹐三四年的交往﹐他還是不懂我﹐不能理解我。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湘飄飄﹐我真的看錯你了﹗」
我轉過頭去﹐佳振痛苦地望著我﹐一字字清晰地吐出﹐我卻朝他微笑﹐佳振﹐你說吧﹗佳振﹐你罵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我的微笑令他氣得轉身離去﹐那個身影是多麼毅然﹐我的心有一瞬間的抽緒﹐不再流淚﹐不再惋惜﹐不再留戀﹐不再微笑﹐久久地﹐獨立在房中﹐唯有感慨﹐他終不懂我。我又何必如此愛他呢?
既然他知道了我與小魚在這幻悠樓裡﹐那麼﹐遲早一日﹐王雲也會知道﹐我眼下要做的﹐就是快快離開這裡﹐離開京城﹐帶著小魚﹐從此隱姓埋名。
在哪裡﹐我終究只是個過客﹐而小魚﹐她已知玉璽的下落﹐定不會輕易罷休﹐她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從一出生﹐她就注定要為仇恨而活﹐她歸她﹐我歸我。
佳振﹐我終於瞧透你了﹗
我與小魚商量後﹐她提議先去靈望崖﹐將想法告知大紅姨時﹐她卻不讓﹐好話倒出一籮筐﹐並承諾不讓我倆拋頭露面﹐躲上幾月﹐待風聲平息再做定奪﹐小魚於我先同意﹐我亦隨之點頭。
小魚說﹐靈望崖上雖然安全﹐如今卻寒冬已至﹐生活實有太多不便﹐吃穿住樣樣冰涼﹐倒不如閉門不出﹐在這幻悠樓裡呆上個兩三月﹐本來我是有所顧忌的﹐但礙於她是格格﹐我無太多意見。
在這兩個月裡﹐小魚逐漸將一些往事細細告知於我﹐並將計劃﹐目的﹐全盤托出﹐她們竟然要改朝換代﹐謀害皇上﹐奪得皇權﹐找回玉璽。此想法與做法跟王雲如出一策。
天吶﹗聞至此處﹐我大驚失色﹐手中的黃銅花鏡悄然掉落﹐一聲脆響﹐碎了一地﹐我觸上小魚那堅決﹐充滿仇恨的目光﹐她烏黑的眸子頓時閃滿了淚光﹐輕聲問道﹕「小姐﹐當您看著自己的親生父母﹐因躲避追殺在江上漂泊半年﹐僅用生魚充飢的時候﹐當您跪地求饒﹐父母卻仍死於先皇長劍下的時候﹐當太子登基﹐仍要派人將你們趕盡殺絕的時候﹐這塊銅鏡恐怕就不是被摔碎﹐而是摻和著您雙手的鮮血淋漓﹐硬硬攆碎﹐這種痛又豈是常人能夠想像的?非親身經歷﹐是無法體會的。」
我﹐我﹐我無言以對﹐不安地望著地上那塊摔碎了的銅鏡﹐蹲下身去﹐一片一片﹐莊嚴地拾起﹐不再抬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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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門的一瞬間。
林兒﹐微微﹐音珍撫欄而望。
她們﹐是多麼美麗﹐多麼年輕﹐卻由於家境貧寒﹐不得已步入紅塵﹐整夜被大老爺們摟來抱去﹐樓下﹐掛著笑﹐斟酒﹐陪喝。
樓上﹐憑欄淚流﹐心裡的苦有幾人知?只有我﹐我這個過來人﹐身有體會﹐與梁五五在一起的日子﹐我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夜夜以淚洗面。
想到佳振﹐想到五五﹐我淚往肚裡流﹐五五對我的情﹐是真﹐自從那日﹐暮王爺從他手上救出我﹐我的心﹐只要一憶起他﹐就久久不能平靜。
我擔心著他的傷﹐說不出為何。
在屋子裡悶了三個月﹐經紅姨一翻打探﹐王雲曾派人打探過我們的下落﹐卻都未果而終﹐近日即將入春﹐小魚建議離開這裡﹐去靈望崖進行他們的計劃﹐我的心又陷入了一片深深的茫然﹐那個計劃﹐我該捲入其中嗎?一旦事敗﹐後果將不堪設想。
皇上﹐皇上﹐百姓﹐百姓﹐我能不顧嗎?
今日一早﹐我身著輕裝﹐滿懷心事地走下樓去﹐避開行人﹐來到後邊小院﹐站至木欄處望向水缸﹐小魚正在院子裡用力將一大木桶水提上四方桌﹐震起片片水花﹐撒上她髒兮兮的臉﹐模樣十分狼狽﹐她隨手用袖子擦了擦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