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銀子﹐沒有盤纏﹐沒有靠山﹐一切又是新的開始﹐又如幾年前一般﹐以樓為生﹐我和小魚在京城落腳了﹐在這家叫做「幻悠樓」的名樓落腳了。
一切都因巧合﹐因巧合發現玉璽﹐又因巧合返回紅塵﹐在這些巧合中改了名字﹐從此湘琴便留了下來。
在這樓裡住下已三日有餘﹐漸聞了一些關於幻悠樓的事情﹐它是京城最氣派﹐佳麗最多﹐服務最好的花樓﹐這裡面日夜如鬧市﹐無晝夜之分﹐有錢人家的公子爺才有資本出入﹐裡面裝的都是經過嚴格「審核」的嬌人。
出名還有一重大原因﹐那就是先皇寵妃雲夢曾是這裡的「樓柱」。
大紅姨雖然對我別樣關懷﹐我卻仍是初來乍到﹐很多樓中之規矩﹐我都不懂得﹐我的原則大紅姨也欣然同意﹐這裡讓我感覺到家的溫暖﹐以她侄女的身份將我介紹給了樓裡的姐姐妹妹。
姐妹們都以禮稱呼我一聲「琴小姐」。
小魚換回了一身假小子裝扮﹐在柴房幫忙打水﹐做飯﹐做些雜活兒﹐我極不情願她去做這些﹐因為她是千金之軀﹐我又不好意思再次勸阻﹐再次提及身份﹐以她性格﹐定會與我翻臉﹐我只能給她更多的關懷……
王府近日以來﹐似乎很平靜﹐幾日過去﹐沒有佳振﹐佳娟的任何消息﹐經大紅姨一翻打探﹐城裡頭也無丁點兒風聲﹐如果有心﹐如果有緣﹐佳振必將找到我﹐難道與佳振就此別離﹐岳月贏了？
我輸得一文不值﹐王雲那般狠心﹐要將我與小魚致於死地﹐玉璽對他來講﹐意義就如此重大？我肯定﹐他正在等待中﹐等待一個適當時機的出現﹐有朝一日﹐他將篡位。
到了那時﹐天下必定大亂﹐我憂心不已﹐玉璽是否會被他發覺？他的兵馬已壯至如何地步？還有他的毒﹐這樣一個陰險可怕之人﹐若是要害天子﹐又豈是難事？
今日﹐已入冬﹐我心甚是淒涼﹐天空飄有片片潔毛﹐卻無寒意﹐大紅姨為我定做了不少冬裳﹐我心滿懷感激。
獨立於廂房內﹐身著潔白棉裳﹐輕輕推開紅色格子糊布窗﹐一盆木芙蓉瑟瑟於寒風之中﹐葉已凋零﹐落於窗沿﹐我看向天邊﹐迎著飛雪﹐迎著冷風﹐思緒飄遠﹐岳月會在近日臨盆﹐我心酸不已﹐卻忍不住微笑﹐不經意間將目光定至窗欞上。
「雲夢」二字﹐映入眼簾﹐這是用針尖或者是其它尖銳的東西連扎而成﹐字跡嫵媚﹐如歌如舞﹐再轉頭環顧整間屋子﹐這曾經﹐竟然是雲夢妃的住所。
不得不承認﹐她是一位傳奇女子﹐出身花樓﹐竟風雲後宮﹐只是最終入了冷宮﹐那不可一世的美貌與才華﹐為何只換得淒涼的後半生﹐入冷宮時﹐她定不到中年吧？難道真是紅顏禍水？她又有怎樣的傳奇？又想起那日在錦紹宮﹐紅雷跪地問天﹐問的是婷妃與雲夢妃爭寵奪愛﹐章子太后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竟對其不聞不問﹐這一切又是為何？
我在房裡﹐搜索著﹐關於她的記憶﹐那花熏裡瀰漫而出的淡淡茉莉香味﹐是她的的氣息嗎？
想著﹐思著﹐感慨著。
誰憐冷落清秋後？能把柔姿獨拒霜？
來來走走﹐爭爭鬧鬧﹐何日才是盡頭？不管是何人﹐終躲不過墳頭那淒淒的芳草與隱隱的殘霜。
敲響的房門將我思緒拉回﹐從外邊傳來林兒熟悉的聲音﹕「琴小姐﹐你在屋裡嗎？王府的佳振公子點名要見你。」
佳振？我大驚﹐又疑這是陷阱﹐他怎會知道我們來了幻悠樓？那王雲呢？他身在何處？外邊站著的是不是王雲的人？我徒然大驚﹐閉嘴不出聲﹐邁著貓步走至門後﹐屏息靜侯﹐此時腦海﹐眼裡﹐想到的﹐出現的全是樓下的小魚﹐我擔心著她的安危。
片刻﹐沒聞見離去的腳步聲﹐我更加忐忑不安﹐林兒的聲音﹐再次隔門可聞﹕「琴小姐可能不在﹐請王公子不妨到大廳候著如何？」
「我就是站在這裡等她吧﹐謝謝你﹐林兒﹐今日我真有公事在身﹐改天再看你舞蓮。」
是佳振﹗我心猛然一跳﹐卻又深深失落﹐他竟然還認識林兒？想必這幻悠樓也是他時常出沒之場所﹐但是﹐他竟然真的尋了過來﹐我又抑不住悲喜交加。
「公子有公事在身﹐林兒自然不會阻攔﹐不過這琴姐姐長得真是如花似月﹐嬌小可人﹐才入樓數日有餘﹐卻被公子慧眼所察﹐林兒這心裡頭﹐多多少少失落著呢﹗」
林兒的話語裡雖有玩笑之意﹐卻也不難看出﹐林兒與佳振還有一段往來﹐她這翻話語不禁給我冰涼的心狠狠刺上一刀﹐正淌著鮮血﹐我整個人頓時虛脫﹐片刻﹐林兒可能已離去﹐我輕輕拉開房門﹐佳振憑欄而望的背影進入眼簾。
「佳振。」我強作微笑﹐朝他輕輕喚了一聲﹐佳振聞聲回頭﹐轉身朝我走近﹐略帶詫異﹐又略帶責怪地道﹕「飄飄﹐真的是你﹗」
他臉上隨後寫滿了不悅﹐我不作聲﹐低下眼去﹐側過身子﹐只將他迎進﹐又小心地關上房門﹐心徒然一緊﹐我有些驚慌地道﹕「老爺知道我們在這裡嗎？」
佳振搖搖頭﹐我望見他眸子裡漫過一絲酸楚﹐我不好意思直視著這種酸楚﹐這不該是我擁有的﹐所以﹐我躲避著。
「終究是幹這一行的﹐湘小姐﹐哪裡出來﹐又回歸了哪裡﹐這落葉歸根﹐你真是好樣的。」佳振語氣雖然平靜﹐卻夾有濃濃的諷刺﹐這一語砸來﹐我們尷尬相視。
他的話讓我無地自容﹐卻又不知如何解釋﹐他緊接著道﹕「湘飄飄﹐越來越發現你不知廉恥了﹐出了醉湘樓﹐又進了幻悠樓﹐你這一生只能在花樓裡打著轉﹐來滿足不同的男人﹐真是濺至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