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了房﹐自個兒將纏繞於手掌的紗布輕輕取下﹐又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洗了洗﹐不點燈倒覺得有些黑﹐可方才小玫特來叫我用膳﹐我回說要在傷口上擦些消炎粉再過去﹐所以就沒有點燈﹐清理好傷口就得離開。
消炎粉剛撒了些於我手掌﹐一陣輕微疼痛湧上心頭﹐我微微蹙眉﹐立於黑暗之中﹐忽聞見一陣響聲﹐像是有人推動著什麼東西﹐環顧四周﹐屋裡再無他人﹐也就不以為然﹐當異音再次響起﹐我靜下神來一聽﹐神經立即緊繃﹐藉著月色於黑暗之中仔細搜索﹐竟聽見床榻上的木板有移動之聲﹐棉被一起一伏﹐我大驚﹐定睛一望﹐平鋪的被子已被徹底掀起﹐將要掉下床來﹐從床底下傳出一聲聲手敲木板聲﹐緊接著被子落入地面。
我極力靜心﹐會不會是小魚的鬼魂？這讓我一下子想到了五毒粉﹐想到了索命﹐又怕又驚﹐又愛又憂﹐正緊張地望向門外﹐欲衝門離去。
「小姐﹐您不要走。」
我聞聲止步﹐回頭望見軟棉床單被高高掀起﹐小魚正披散著絲發﹐坐於床頭﹐套著上次見她時那條單薄長白裙﹐她話語卻是十分清晰﹐十分著急﹐像是凡人所言。
望見她模樣﹐我差點嚇出了魂﹐兩腿一軟﹐退靠於門﹐與上次我見她時一模一樣﹐頭髮零亂﹐兩眼泛藍光﹐尤其是那條潔白長裙﹐白得不可再白﹐簡單就是月光下的一堆雪。
我腳步不再聽使喚﹐強讓自己鎮定﹐一瞬不瞬地望著坐在床上的她﹐道不出話來。
「小姐﹐您快過來呀﹐快過來幫幫我﹗」小魚語言神態如同常人一般﹐一面朝我輕喚一面伸手在床底下掏著什麼東西﹐我不知如何作答﹐思緒異常紛亂﹐過了好一會會兒﹐我才小聲地﹐膽怯地﹐試探著問﹕「你是人﹐還是鬼？」
「肯定是人吶﹗這世上哪有鬼﹗小姐﹐別磨蹭了﹐快來幫幫我。」小魚答得倒是挺快﹐聲音純甜﹐十分熟悉﹐如生前一般。
「真的嗎？那你——那你——你不是——？」我吞吞吐吐的話語抑制不住內心的欣喜﹐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依舊身陷晃悠中﹐但一想到這「鬼魂」是小魚﹐我又連忙快步衝上前去。
刻意閃躲著那雙藍色的眼睛﹐因房裡沒點燈火﹐所以那雙眼睛在這銀月之下是相當的顯眼。我隨著小魚的手往床底下瞧﹐竟發現這床榻是中空的﹐下邊是一個黑糊糊的深淵﹐底下有微亮燈火﹐我一陣狐疑。
「小姐﹐您去將門關上﹐不要讓他人進來﹐我有重要事情與你說。」
我聞言下床﹐跑至門邊﹐探出頭去﹐望見外面空無一人後又小心翼翼將門關上﹐快步走至床邊﹐小魚抬眼看我﹐我內心小驚了一把﹐她從裡邊掏出一根長繩﹐拋至我跟前﹐吩咐道﹕「幫忙繫在床頭﹐小姐﹐您要緊緊拖住﹐千萬別讓它掉下去了﹐我要下去接個人上來。」
「要不要點燈？」我關心地問她。
小魚作好往下跳的危險姿勢﹐回道﹕「不用了﹗」我慌忙將繩子一扔﹐一把抓住她胳膊﹐急聲問﹕「接人？接誰呀？」我生怕她這一跳如同那日﹐一去不返。
「現在沒時間解釋﹐小姐﹐一個好人﹐一個老人﹐一個重要的人﹐等我帶她上來﹐還需要您的幫忙。」語畢﹐小魚縱身往下跳。只聞「嘩」的一聲。
我剛將「小心」二字急呼出口﹐小魚已不見了身影﹐來不及多想﹐我聽她之言﹐將長繩的一端繫於床頭一根粗木上﹐並用力拽緊那個結尾﹐卻急聞一陣清晰的敲門聲﹐緊張佔據著我的整片心扉﹐我頓時驚慌失措。
「飄飄﹐快出來用膳﹐你在裡邊嗎？」
是佳振的聲音﹗我大驚﹗左顧右盼地﹐不知如何為好﹐眼看著繩子逐漸有些動靜﹐可能是小魚開始行動了。
「小姐﹐你可要拉緊﹗稍一失手﹐你可能就永遠見不著我了。」小魚在下邊大聲提醒﹐一陣恐懼襲上我心頭﹐既害怕佳振知道此事﹐又害怕小魚命喪我手﹐在情急之下﹐我面朝床底下﹐故意大聲應道﹕「佳振﹐我在裡邊﹐待我換身衣裳﹐今兒個天有些轉涼﹐你們先用吧﹐我等會兒就好。」我這般大的喊聲﹐小魚果然聽到了﹐繩子在瞬間便沒了動靜。
我暗自長舒一口氣﹐本以為佳振會走﹐卻不料門被推得緩緩欲開﹐並伴隨著他的責怪聲﹐傳入耳際﹕「天這般黑﹐你怎不點燈？這要是摔著碰著了﹐可怎麼辦？」
在黑暗裡之中﹐我慌忙將衣裳解開﹐露出大半個肩膀﹐坐於床沿﹐擁住被子﹐佳振已入室內﹐並送進一道銀白月光﹐我羞澀地喃喃﹕「佳振﹐你怎可以硬闖人家閨房呢？人家都講過了﹐在換衣裳呢﹐你先出去吧﹐把門拉上。」我語氣裡若有若無地夾著點責怪﹐心裡對他此舉稍有些不滿﹐眼下卻只希望他能快些離去﹐別誤了小魚所謂的重要事情。
佳振也察覺出了失禮﹐他閃躲著眼﹐一面尷尬地立於門前﹐強擠笑容﹐結結巴巴地道﹕「我､､､幫你點燈吧？膳還是要用的﹐月月特意讓秋月給你煲了些湯﹐當著大夥兒的面﹐這心意你可不得不領﹐換好了衣裳﹐快些過去﹐我們都會等你。」
我不再言語﹐任憑佳振點亮燈火﹐我特意將被子往身上挪了挪﹐擋住身子﹐也為了擋住零亂無比的床與那根粗繩﹐這張床上的秘密﹐我想佳振是不知情的﹐王雲也未必知道﹐若是真有秘密所在﹐他又怎會讓我這個外人住這裡呢？王府之大﹐空的房間數不勝數。
我點頭﹐輕輕應了聲﹐佳振轉身離去﹐並將房門拉上﹐留我一人坐於榻上﹐深深吸了口氣﹐確認他已遠去時﹐我才連忙將衣裳扣好﹐抓緊了繩子﹐將被子放於床的另一頭﹐壓低嗓音朝裡喊道﹕「小魚﹐小魚﹗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