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與他正騎著一匹白色俊馬慢悠悠地遊蕩於府外一條寧靜的大道之上﹐道旁野花紛紛枯萎﹐雜草叢生﹐淒涼一片﹐一面臨河﹐有垂柳一排﹐如今的季節﹐卻不再綠意黯然﹐只剩得光禿禿的柳條﹐隨秋風舞動﹐其景也不泛美麗﹐和諧無比。空氣裡瀰漫著殘留的桂花香﹐雖無雨後初晴般的爽朗﹐卻也稱得上是格外清新。
我偏頭依偎在他懷裡﹐透著那軟緞金絲袍﹐這種前胸貼後背的感覺讓我甚是久違﹐我無力地吸著他輕呼之氣﹐那種氣若蘭絲的朦朧讓我迷戀不已﹐思量再三﹐終於想問他些什麼﹐於是乎我開口道﹕「佳振﹐有個問題不知該不該問。」
「有什麼話﹐就直問吧﹐就你我二人﹐還用考慮太多嗎？」佳振輕輕吻上我絲發﹐那均勻的呼吸好似縷縷愛意﹐歌唱般的感覺﹐我有種飄上雲霄的快樂﹐微閉雙眼﹐將這種感覺清晰地記入心裡﹐今日一過﹐這又將被我定為美好的回憶﹐我是個風塵中的女子﹐注定無法捕捉永恆的快樂﹐留給我的﹐永遠只剩下回憶。
「飄飄。」
佳振輕輕喊了我一聲﹐將我思緒喚回﹐我側著頭﹐微笑著望他﹐從他的雙眸裡﹐我望見了濃濃情意﹐像春日裡的陽光般溫暖﹐轉而又如夏日裡的烈日般滾燙。
「你要問我什麼？」他朝我輕輕微笑﹐那笑容微微牽動著嘴角﹐我開始陶醉。
坐正身子﹐又過有小半會兒﹐將問題在腦海裡醞釀一翻﹐方才開口道﹕「佳振﹐怎沒聽你說起過王老夫人？」
「你是說母親嗎？」佳振語氣出奇平靜﹐給我那種不值一提之感覺﹐我正微詫﹐他緩緩將我擁緊﹐將下鄂輕靠於我右肩﹐在耳旁輕音細語道﹕「母親長什麼模樣﹐我沒有太多記憶﹐十幾年來﹐府中也無人提及母親﹐問父親﹐依舊是那句﹐病逝了。」
病逝了？這三個字給了我當頭一擊﹐留給我無限想像的空間﹐於是乎﹐我馬上聯想起以花煉毒的王雲﹐佳振還在回想之間﹕「問母親得了什麼病﹐父親也隻字未提﹐後來聽管家講起﹐說是染上天花﹐醫治無效便離開了年幼的我們﹐這些傷心往事﹐之後也就不再提起﹐久而久之﹐便都淡忘了。」
我輕輕撫摸著他環繞過我腰的手﹐一陣憐惜﹐暗自長歎﹐佳振﹐或許事情並非你知道的簡單﹐小魚曾與我說起過王府逝者﹐王老夫人﹐想必就是你母親。
她的死一定是有原因的。
提起他的傷心往事﹐我又有了輕微歉意﹐微微轉頭﹐將臉貼上他面頰﹐慵懶地依入他溫暖的懷裡﹐抬眼望向天空那隨風而游的潔白雲朵﹐淡淡道﹕「過去的總歸過去﹐活著的快樂就好﹐就如比小魚一樣﹐她走了﹐留給我的﹐真的只有回憶﹐她曾經帶給我那麼多美好﹐而如今﹐她的屍體卻只能在井下腐爛﹐她的靈魂在井底長眠。」
望著那朵隨風飄動的雲﹐我疲倦地閉上了雙眼﹐躺在他溫暖的懷抱之中﹐我感覺自己太累太累﹐夕陽馬上就得西下﹐那些不屬於我的終究還是要失去。
「是我對不住你﹐飄飄﹐我沒有資格再說愛你﹐因為我給你的傷害比給你的愛更多﹐這些日子﹐我一直想向家父提出娶你﹐歷經如此之多﹐感覺他老人家會同意這門親事﹐也算是對小魚的補償﹐這事我有跟月月說起﹐她沒什麼意見。看得出她也挺喜歡你﹐月月是個好女孩﹐為了我﹐你能接受她嗎？」
佳振的字字句句﹐我都懂得﹐一個女人﹐怎會允許自己心愛的男人與別人共處一室呢？就拿天子來說﹐眾多嬪妃還不是爭寵奪愛﹐鬧得後宮滿城風雨﹐而最終得鹿者卻始終只有一人。
我能接受岳月﹐可岳月不一定能容下我﹐秋月的一舉一動﹐我是看在眼裡﹐領悟在心裡﹐對於佳振﹐我已說不出是何情感﹐若小魚沒有離去﹐我定會答應王雲的要求﹐可小魚卻走了﹐不愛何防？愛一回又何妨？快樂時日幾天足矣﹐我湘飄飄在王府是個呆不久之人了﹐不願更多的人因我而受傷害。
我想著往後的路該如何走下去﹐於是輕輕一笑﹐滿懷感激地道﹕「不再需要了﹐佳振﹐你好好待她吧﹐我不需要名份﹐只求安安心心﹐踏踏實實地過幾天清靜日子﹐平平淡淡地度過一生。」
佳振也沒再多言﹐他性格就是如此﹐沒多少主見。我也猜想﹐他留我﹐只是客套話而已﹐我在他的世界裡已成了一個炸彈的導火線﹐隨時都有可能給王府帶來不安﹐給他與岳月的愛情帶來危險。
我不再責怪他﹐不再哀怨他﹐也不再哀歎社會的現實。
夕陽的餘暉籠罩著整個北京城﹐給城裡的一切撒下了些快樂的光芒､､､､､､
此景真美。
小魚離去之痛在佳振的撫慰下﹐也就不再那般疼痛了﹐世間還真有命運這回事兒﹐我已逐漸接受了小魚離去這個事實﹐正預備著近些日子﹐待岳月臨盆﹐趁王府上下喜慶之時﹐與佳娟跟佳振簡單道個別﹐或留下封書信﹐留下些祝福﹐之後就悄無聲息地離開王府﹐離開京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開始我的平淡人生。
今兒個又是月圓之夜﹐我倚窗望著天邊那輪孤空高懸的明月﹐心裡一陣寒笑﹐有些淒苦﹐有些排斥﹐亦有些小小的得意。
腦海裡全是前日與佳振同騎一匹之情景﹐我的嘴角浮起微微笑意﹐前日與佳振出府游秋一事﹐王雲至今全然不知﹐今日在去書房的廊子裡撞見了他﹐竟也笑意盈盈相對﹐回敬之餘﹐也多了些思考﹐他下一部棋將會怎麼走？與我相干之人﹐能牽住我心之人﹐也只有佳振了﹐虎再毒亦不食其子﹐更何況是人呢？而且還不是一般人﹐而是一個朝野聞名的老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