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時﹐您不知珍惜﹐走了﹐您卻也會惋惜﹐王爺呀王爺﹐您對娘娘到底是怎樣的一片情懷?紅雷那日一席話裡﹐究竟藏有多少您與娘娘之間解不開的心結?後宮之妃的鬥爭﹐你倆又怎成了犧牲品?
我想問﹐卻無理由問﹐只輕輕道﹕「那﹐紅雷呢﹐她還好吧?」
「本王已將她送入宮中﹐她本為宮中之人﹐落葉總得歸根。」王爺又輕輕一歎。
我心裡一陣睹得慌﹐卻開不了口﹐萬分難受﹐我這個外人﹐卻不知如何問起﹐小魚﹐你在那個遙遠的國度裡邊﹐可否與程妃娘娘碰面?你們會成為一對好姐妹﹐相互體貼﹐相互照顧麼?
短短一月﹐已物是人非﹐再過一段時日﹐小公子將來人世﹐我又該感慨﹐來來走走﹐徒留傷悲。
我正思緒飄遠﹐卻不想﹐佳振已前來﹐又是深深一揖﹐以禮稱道﹕「暮王爺。」
為遮人耳目﹐他沒有下跪﹐沒有彎身﹐抬頭之時﹐以驚異的目光望向我﹐他並不知我已出府﹐我也不作聲﹐就當作從不相識﹐在暮王爺面前﹐他也只是深深地﹐滿懷狐疑地望我一眼﹐便將目光望向暮王爺。
「飄飄多謝王爺搭救之恩﹐既然王爺有約﹐那就先行告退了。」我柔聲道﹐欲轉身離去。
「你還真有一套﹐將救命改為搭救﹐可想飄飄姑娘頭腦之靈活﹐宮中禮儀又如此熟知﹐不入宮真是人生之憾吶﹗」他望著我感慨。
我輕輕一笑﹐不作聲﹐深深一鞠﹐轉身忍痛離去﹐裝作常人一般﹐直到遠離他們視線才淚眼模糊﹐蹲下身輕輕揉著手腕﹐淚水忍不出掉出﹐傷心欲絕。
心藏一座墳﹐裝有未亡人﹕梁五五﹐佳振﹐小魚﹐紅雷﹐程妃。
離去之時﹐我心仍是「砰砰」直跳﹐程妃﹐王爺﹐公主﹐都在這種不經意之間相遇﹐感覺自己離皇宮近在咫尺﹐心裡泛起不知名的情緒﹐腿有些輕微的疼痛﹐今日不便再去靈望崖﹐那裡山路太過崎嶇﹐一個不小心﹐便有摔落懸崖之險﹐只得孤身返回府裡。
一路上﹐依舊人來人往﹐老人﹐小孩﹐壯男﹐婦女﹐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目的地﹐每個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微笑﹐而我﹐一無所有﹐一片茫然。
回至府裡﹐推開房門﹐欲踏入廂房﹐不料佳振竟已站至我房中﹐想必是候我多時﹐我停步不語﹐驚訝過後便是沉默﹐我立於門前﹐特意將擦破了皮的手往衣袖裡縮了縮﹐瑟瑟地躲著他雙眼﹐一臉尷尬。
佳振輕輕拿起一隻淡藍陶瓷小杯﹐漫不經心地左右觀看﹐也不看我﹐他平靜一責問一句﹕「他來了?」
「他」是指梁五五嗎?我微微一怔﹐不作答。想必是王爺將今日之事告之與他﹐既然佳振已知﹐我也就不必多作解釋。
「你今日獨自出府﹐是為了與他相見?」佳振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只是聲音更冷一層﹐似嘲諷﹐似藐視﹐這語氣是我從來沒聽過的﹐像是責問﹐又像是這種事他不准許。
我從容踏進了房﹐故作輕鬆一笑﹐欲言﹐他卻放下杯子﹐一把抓起我微微滲血的手腕﹐怒視著我﹐壓低聲音嘶喊道﹕「湘飄飄﹗我是如此信任你﹐可你卻背著我做出這種事?你還知不知廉恥?你還有沒有良心?」
佳振怒不可遏之樣使我倍感意外﹐此話又從何說起?莫非是故意找我岔?我怎會赴梁五五之約呢?佳振顯於面表的憤怒讓我如墜萬丈寒潭﹐迎著那欲殺人的目光﹐渾內心猛然一顫。
他話裡話外全都殺氣重重﹐我們四目相對﹐空氣於瞬間凝固﹐他都是個將要做父親之人﹐難道還想全部佔有我不成?他為何不許?他還有什麼理由來干涉我的自由?他是他﹐我是我呀﹗
我無心為自己辯駁﹐無心解釋這一切的一切﹐此時﹐我如一隻受傷的兔子﹐只想找個清靜之地﹐好好療傷﹐小魚帶給我的傷﹐程妃帶給我的傷﹐岳月帶給我的傷﹐所有所有我所承擔的問題﹐於是﹐我努力控制自己情緒﹐抬眼盯向他﹐卻只輕聲探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背著我去偷情了。是不是?老老實實回答我﹗」佳振將我越抓越緊﹐以至於本已受傷的手﹐如針扎般疼痛﹐我雖望得出他很生氣﹐卻無心勸解﹐他的言語深深的傷透了我心。
此時﹐他越是生氣﹐我心裡就越是舒坦﹐也說不出為何﹐久久地﹐他都不肯罷休﹐我內心隱隱一陣疼痛﹐隨著沉默﹐漸漸清晰。
「我沒有﹐只是無意撞見了他﹐若不是為了躲避他﹐我又怎會摔傷呢?我是在逃跑﹐在逃跑﹐王公子﹐我的心裡在想些什麼﹐你難道還不知道嗎?」這一聲王公子叫得我如此心酸﹐距離也就隨之拉遠。
說著說著﹐我又頓感委屈﹐不知怎的﹐佳振突然鬆開我手﹐我抬眼時﹐卻見他驚愕地望著他手掌上印有的血跡﹐大驚失色道﹕「你流血了?你受傷了﹗」他又緊張地拉起已被抓紅的左手﹐在傷口處張嘴輕輕地吮吸。
望著他心痛之樣﹐又想想他剛才之言辭﹐我心裡頭依舊一熱﹐有晶瑩液體溢滿眼眶﹐其實他是在乎我的﹐是的﹐他是在乎我的。我滾燙的淚水滑落臉頰﹐暖入心裡。
可我只能呆呆地望著他﹐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好﹐我無法擁抱他﹐卻無法阻止自己想念他﹐愛戀他。
這一日﹐佳振一直陪在我身邊﹐他誠懇地向我道歉﹐用紗布輕輕將我左手受傷處纏繞﹐帶我去了馬場騎馬﹐教我射靶子﹐我知道我要珍惜﹐因為天一黑﹐他就要去將軍府裡接岳月﹐他就不再屬於我。隱隱約約地望向馬場後邊的小閣樓﹐那個美麗的環灩灩依舊吸引著我﹐總想著去探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