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暇思索他是誰﹐轉頭去望梁五五﹐卻發現有另一白衣男子卻伸劍攔於他正前方﹐梁五五本性難改﹐依舊出髒語﹐怒斥道﹕「好狗不擋道﹗快些給本爺讓開﹗」
我大驚﹐面色越來難看﹐掙扎著起身﹐身前白衣男子忙伸手扶住了我﹐他雖面無表情﹐可那動作裡的鋼柔並用﹐卻讓我心懷感激﹐有一絲溫暖觸動了我不安的心。
站穩身子﹐剛一轉頭﹐梁五五正與那拿劍男子打抖起來﹐我知道﹐是有貴人相助了﹐心中卻沒有絲毫欣喜﹐反而替梁五五的安危擔憂起來。
我小心翼翼地站穩身子﹐他漸漸鬆開我臂膊﹐在與他對望那一瞬間﹐感覺他是個十分穩重之人﹐而且家世異於常人﹐他雖面無表情﹐可那眉宇間的氣質是與生俱有的。
我羞澀地低下頭去﹐揪緊心扉﹐小心立於他身旁﹐很是羞澀地偷偷望他一眼﹐他正目光深遠地盯向打鬥處﹐我亦隨之將目光移至不遠處﹐另一位白衣男子功夫明顯強過梁五五﹐他正招招讓道﹐可梁五五卻招招逼人﹐我卻為他莫名有了些擔憂﹐道不出原因。
那白衣男子怎會如此熟悉?似曾相識﹐對了﹗他正是那日在雨秋閣裡邊與小魚誤認成暮王爺的白雲。我大驚﹗呆會兒若是見面﹐那豈不十分尷尬?
莫非站至我身邊的這位主子就是錦紹宮裡頭的暮王爺?
這結論一出﹐我心跳加速﹐手心驚出細細汗珠﹐也許是我不安之情顯露面表﹐只聞得身旁的公子小心問道﹕「此人與姑娘是何關係?一個逃﹐一個追﹐一個挨打﹐一個擔憂。」
他認為我是在替梁五五擔憂嗎?
我轉頭與他對視一眼﹐不作聲﹐又不安地望向梁五五﹐白雲最終一個單腿飛踢﹐梁五五應聲而倒﹐滿嘴噴血﹐射出幾碼之外﹐我心緊緊一懸﹐真不想因我生禍﹐白雲停下手來﹐以勝者姿勢理了理衣冠﹐拍拍雙手﹐將劍往回一收﹐瀟灑不誤地插入腰間﹐彷彿這一架打得輕鬆。
「公子﹐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能不能不再打下去了?」我甚是懇求地轉頭望向他﹐語氣裡倒有了些急切。因為我不確定他就是王爺﹐病急亂投醫之事切不可再演第二回﹐倘若他是位王爺﹐那梁五五將命懸一線﹐我更是憂心。
他看我一眼﹐又將目光轉向白雲﹐簡單一個手勢﹐讓他作罷﹐隨後又望了望趴至地面的梁五五﹐輕聲問我﹕「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又怎稱得上是救命之恩?」
我手足無措地低下頭去﹐正想著此話該如何作答。
他又以玩笑的口吻開口道﹕「莫非姑娘落入此人手中﹐就是死路一條?」
我還未來得及回答他﹐梁五五吃力地抬起頭﹐朝我招手﹐模糊不清地喊道﹕「飄飄﹗我真的掏心——肝地愛你﹗我認真是的﹗飄飄﹗只要——你肯回頭﹐我什麼都可以滿足你﹗真的——什麼都可以﹗飄飄﹐我知道你在王府受了——不少委屈﹐我知道他——沒本事給你幸福﹐飄飄﹐你回頭呀﹗不能再錯下去了﹗湘飄飄﹗湘飄飄﹗」
我微微擰眉﹐望他痛苦真摯之樣﹐卻又有些為他動容﹐若是佳振對我如此﹐那又該多好?梁五五名聲雖是壞了些﹐可對我的情﹐那是千真萬確﹐他可為我棄父來京﹐可我又偏偏不愛他﹐難道真是天意弄人?如今一翻話語﹐更是揭起了我的傷疤。
我的思緒瞬間纏繞至梁五五身上﹐幾乎忘記了身旁還有外人存在。
「好個癡情男兒﹗」白雲深歎一聲﹐豎起大拇指讚他。
身旁的公子﹐卻微微一歎道﹕「只惜男有情女薄意」。
我亦輕聲道﹕「情不兩相願﹐往往血淋淋﹐哎﹐他是揚州有名霸主﹐卻不近女色﹐一心癡向於我﹐不得不令人感慨。」
「揚州?姑娘是揚州人士?」他認真地打量起我來。彷彿在檢驗真假﹐以防假冒﹐我輕輕微笑﹕「公子﹐我是濟南人士﹐後居揚州,又來京城。」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白雲朝梁五五大吼﹕「還不快走﹗難道還想讓王爺親自來趕不成?」
他真是王爺?我內心深處重重一顫。
梁五五起身狼狽而逃﹐從他最後的眼神裡﹐我望出了不甘與濃濃醋意﹐我真想過去輕扶他一把﹐他出門在外﹐又無親無友﹐性子生來比較急﹐為了我﹐還身受重傷。禿頭呢?此時此刻﹐他身在何處?
「王爺?您真的是王爺?」我回過神﹐望著他﹐以常色道。
白雲朝我們走近﹐含笑道﹕「湘飄飄﹐好聽的名兒。王爺﹗」他回命似的朝王爺兩手深深一揖﹐王爺臉上露出了笑意。
白雲疑惑地打量著我﹐驚訝道﹕「是你?」
「是你?」我微笑地回問。
想起那日將他誤認成暮王爺的情景﹐雖事隔多日﹐此時一想起﹐耳角仍會莫名地泛紅﹐那日的無知讓我尷尬不已﹐我忙轉頭望向王爺﹐他倒不像是個薄情之人﹐我又不自禁想起了可憐的程妃﹐想起了紅雷。
「怎麼?你們認識?」暮王爺詫異地看看我們﹐問道。
白雲以常色告知﹕「王爺﹐白雲曾在雨秋閣裡見過這位姑娘﹐她是娘娘的友人。」
娘娘的友人?這句話讓我受寵若驚﹐我與程妃今生一句話都不曾講﹐僅因紅雷而望得一眼﹐又怎稱得上是友人?
不過此事又無爭清之意義﹐我緊張地看向王爺﹐勉強笑了笑﹐禮貌地道一聲﹕「王爺﹐娘娘近日可好?」
王爺一臉難色﹐看我不答﹐我好不自在﹐想躲卻又不敢躲﹐如此直視著他如淵的雙眸﹐那眸子裡有一股探不清虛實的雜亂﹐他臉上突然流露出了遺憾與悲傷﹐只輕輕道﹕「她走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國度。」他平淡的語氣卻無法掩飾住內心的某種情感﹐轉而將目光拉向遠方﹐像是在憶起生前之點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