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秋月的話﹐王雲如遭電擊一般﹐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但他並未當著大家的面責怪秋月﹐此時﹐梯子﹐繩子已被二三個年輕僕役找來﹐有十幾盞燈籠也亮了起來﹐卻無人敢行動﹐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快﹗快﹗快去盤點人力﹗」佳娟朝身後一身著藍裳的老僕役命令道。
老僕役點頭快步離去﹐有三五人隨其身後。
小魚向我使了一眼色﹐靠近我小聲道﹕「小姐﹗讓我去吧﹗」
我還未答話﹐她已走至井邊﹐從一名僕役手裡接過繩子﹐往井底一扔﹐自己隨後一躍而進﹐我的心猛然一緊﹐緊揪著﹐不會吧?就這樣下去了嗎?
但周圍的人告訴了我﹐她跳下了井﹐已成事實﹐大家紛紛圍觀上去﹐我緊張得不能言語﹐生怕她出個什麼事﹐佳娟放開嗓聲﹐朝井裡大喊幾聲﹕「小魚﹗小魚﹗有什麼情況?小魚﹗小魚﹗」
無人應聲﹐佳振大驚失色﹐不敢相信地搖頭道﹕「不可能的﹐不﹐不。」他又轉身望著老爺﹐無頭蒼蠅般地喊道﹕「父親﹗這是一口枯井﹐無人知它有多深﹐也無人知底下的世界﹐這一下去可就是兩條人命呀﹗」
此話一出﹐我搖搖欲倒﹐整個人如同虛脫一般﹐死去了一大半﹐小玫驚叫著俯身扶住我﹕「湘小姐﹗湘小姐﹗」我心痛得一敗塗地﹐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淚水瞬間盈滿了眼眶﹐那照佳振這麼一說﹐小魚就是必死無疑了?
她沒因身中五毒粉而在王雲手裡﹐卻要因救人而死在他府裡不成?不﹗不﹗難道這就是命運嗎?我進王府注定得賠上小魚一條活鮮的性命嗎?老天爺呀﹗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到底是為什麼?我的內心在吶喊﹐在盤問﹐無聲的淚水﹐無止盡的痛苦。
只恨我當時為何不拉住她?不﹐不﹐像她輕功那般好﹐像她那麼年輕﹐她不可以死去﹐她不可以﹐她不可以﹐她還沒有責怪我﹐她還來不及恨我﹐她的毒還沒有清除呢﹗她怎麼可以離開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我猛然站起身﹐推開小玫﹐奔至井邊﹐趴上井口﹐朝裡邊漆黑的一切﹐撕心裂肺般地大喊﹕「小魚﹗小魚﹗小魚、、、、、、」佳振可能怕我不小心掉下去﹐或是怕我有心尋死﹐他擋開旁人朝我跑來﹐緊緊抓住我胳膊﹐並將我用力攬入懷中﹐我無心觀看秋月與岳月面容﹐也無心推脫佳振﹐我的心碎成一片一片﹐只是喃喃地弱弱地喊著﹕「小魚﹐小魚、、、、、、」
她就像我的親妹妹﹐事事照料我﹐她的爽朗﹐她的活潑﹐她的率真﹐她的一切的一切﹐我都愛之入骨﹐我們的情天地可以為證﹐她怎麼可以就這樣恨心的拋下我呢?剛才還在為小白兔惋惜﹐怎麼轉眼間就變成了我至親至親的人了呢?難道真是命運在安排?老天爺呀﹗你真瞎眼了嗎?小魚﹗小魚﹐我的小魚、、、、、、、
我頓感一陣昏眩﹐至於是如何進房的﹐我一概不知﹐頭腦裡邊一片空白﹐始終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小魚並沒有死﹐因為我無法接受小魚離我而去的事實。
這天。
王雲派人在井邊輪流喊了一個晚上﹐直到次日拂曉﹐除了讓人下井去尋以外﹐幾乎用盡了所有撈屍辦法﹐還是沒有小魚的半點音訊﹐我徹夜未眠﹐稍清醒一些時﹐發現佳娟睜眼躺於我旁邊﹐我望向她﹐兩人沉默了﹐我知道她一夜沒合眼﹐欲開口﹐她輕聲打斷﹕「飄飄姐﹐餓了吧?我去讓小玫給你做些點心。」說著說著就坐起了身子﹐我忙拉住她﹐輕輕搖頭﹕「妹妹﹐你一夜沒合眼吧?不妨休息會兒吧﹐我不餓﹐真的。」
佳娟滿眼憐惜地望著我﹐隨後起床更衣離去﹐想必佳振已在門外等候多時﹐佳娟前腳出﹐佳振後腳入﹐我坐在床上﹐穿著貼身紅紗褂﹐也不迴避﹐此刻﹐我是多麼需要一個人替我解解心結﹐多麼希望有個人能靜靜地陪著我﹐在一個無人擾的地方﹐坐上一天一夜﹐不求他能陪我說說話﹐一個有力的肩膀就已足夠﹐如此並不孤獨地靠著、、、、、、
佳振沒有言語﹐他坐於我床沿﹐輕輕將我攬入了懷裡﹐並用被子將我團團裹住﹐十月天裡的清晨﹐霜氣凝重﹐似乎就在這一夜之間﹐溫降寒臨﹐偎在他懷裡﹐我身子瑟瑟發抖﹐他雙手緊緊地﹐環繞過我腰﹐一直撫上我雙腿﹐將我一把抱放在他腿上﹐我躺在他懷裡﹐聞著他的氣息﹐那氣若浮絲﹐不再令我陶醉﹐而是讓我心酸﹐若不是過於迷戀他﹐小魚也不至於如此遭罪﹐那五毒粉已成了我心底一道不能揭起的傷疤。
佳振告訴我﹐盤點人力時已證實﹐那跳井丫環正是東院的啞女﹐我心微微一冷﹐憶起了那日她獨坐花叢裡的淚滴﹐與我那條白色手帕。那潔白的絹子上﹐殘留有她的一行青淚。
跳井之事不出三日﹐白色成為了府中的主色﹐王雲毅然下令要為小魚「送行」的消息在府裡傳得沸沸揚揚﹐有流言說﹐王雲十分迷信﹐有下人傳言﹐一老道士說﹐如今岳月即將臨盆﹐若不將小魚與跳井丫頭的魂魄送回地府﹐小公子將永世不得出生﹐死於腹中。
傳聞是否屬實﹐我不作任何理會。
只是王雲有了行動﹐枯井一在夜之間成了「棺材」﹐靈堂設在了井旁的大院﹐各種艷色花朵均被小侍女連夜剪下﹐一束束﹐擁於井口﹐製成花堆﹐編成花環﹐院子裡到處掛滿潔白紗幔﹐全府上下一身素色。
可這一切還有意義麼?我暗自想著﹐將自己鎖在廂房中﹐不願見任何人﹐不願去井邊﹐不想去看一眼外面的潔白世界﹐不願送別小魚﹐因為我不敢相信﹐小魚已離我而去﹐我不願相信﹐更不願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佳振跟佳娟都來勸過無數次﹐就連岳月也挺著大肚子來過﹐可我仍不願開門﹐我討厭那些潔白的色彩﹐她們也只好做罷﹐裡外幫忙張羅著這場沒有死者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