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眾人聞聲轉頭﹐我望見小魚手捧一碗袋裝鹽破黑而來﹐碗中還產了些橘子皮﹐她進門後交至我手上﹐堅定地宣佈道﹕「我家小姐有辦法救夫人與小公子。」
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頓時將詫異的目光紛紛投向我﹐我微怔﹐小魚這話說得太過絕對﹐在眾目的驚異下﹐如今卻唯有一試﹐我手緊捧碗望著摟抱岳月的佳振﹐又望望滿頭是汗的岳月﹐情況危急﹐我來不及思索﹐轉過身子輕聲對王雲道﹕「老爺﹐或許我能夠幫夫人減輕痛苦。」
「多謝湘姑娘好意﹐這裡就交給產婆吧﹐其它人等迴避﹗」從王雲的神態跟語氣裡不難看出﹐他壓根就不相信我﹐他的決定根本就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已經聽從上天﹐由了命運﹐我知道﹐他是怕我報復﹐因為﹐他的「五毒粉。」
我轉頭望向岳月高高隆起的腹部﹐又望望佳振無助的雙眼與佳娟懇求的目光﹐我心如刀絞﹐十分難受。
小魚可能想到我半夜起床為岳月炒鹽﹐卻招來王雲的這般態度﹐她很為我抱不平﹐再也不顧禮教﹐竟很大聲音嚷開來﹕「王老爺﹐現在是救人的時候﹐能不能先將私人恩怨放一放﹐您看看夫人﹐都成什麼樣子了？再這樣下去﹐兩條命都難保﹗到時候看你怎麼岳將軍交待﹗」
小魚嚷著﹐我不加責怪﹐將希望寄放於佳振身上﹐他我二人四目相對時﹐沒了言語﹐岳月已是奄奄一息了﹐閉著雙眼粗魯的呼吸﹐見佳振拿不定主意﹐我又著急地望向產婆﹐強壓住怨氣道﹕「產婆﹗您倒是說句話呀﹗」
「小姐要幹什麼？」產婆一臉狐疑抬眼看著我﹐她也真不配合﹐我心裡很是著急。
「這是一袋剛炒熱的鹽粒﹐用它將橘子皮裡邊的元氣燙出﹐來為夫人安胎﹐記得小時候﹐家裡人都是這樣做﹐產婆﹐難道您就沒有經驗嗎？」我越說越是著急﹐實在不想與她哆嗦。
產婆無言以對﹐怯怯地低下頭去﹐小魚從我手裡奪過陶瓷碗往岳月床榻走去﹐那雙水靈靈的眼睛滿含不相信之目光﹐投向佳振﹐一字一句清晰地道﹕「公子﹐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小姐﹐您也不應該不相信她﹐再說﹐這又不是什麼吃的東西﹐害不死夫人的﹐您就放心好了﹗」
小魚含淚之語讓秋月一瞬不瞬驚愕地盯著我﹐觸上那質問且憤怒的目光時﹐我的心被猛然一擊﹐有種粉身碎骨之前兆﹐警惕地望向岳月﹐她可能正意識模糊﹐小魚方纔之語﹐應該未完全聞見﹐我多想衝過去制止小魚﹐命她不要將往日情事脫口而出﹐尤其是在如此情景之下﹐我相信岳月雖是雙眼合閉﹐但頭腦卻仍是清醒的。
小魚可能是道出了大家的擔憂﹐一時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有我﹐著急地微低著頭﹐小魚方纔之話亦說得我心裡一陣酸痛﹐隱隱約約的﹐揮之不去﹐咬咬唇﹐只好將委屈之淚往心裡嚥了咽。
佳娟忽然如同野豹一般猛撲上去﹐用力拉扯佳振﹐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哥哥﹗都什麼時候了？父親﹗難道你們的胸懷真有如此狹隘嗎？讓飄飄姐試試吧﹗已經沒有時間了﹗我相信飄飄姐的為人。如果出了什麼事情﹐你們就責怪我吧﹗如果嫂子有個什麼不測﹗我願意陪她長眠地下﹗哥哥﹗父親﹗你們就行行好吧､､､､､､」
在眾人的無聲淚流中﹐在佳娟的苦苦相勸下﹐佳振終於抬眼望向我﹐良久﹐我都感覺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愁怨？警告？懇求？木訥？我也不願去多想﹐只知道﹐他的不信任卻傷透了我的心。
終於﹐他輕輕將岳月放下﹐沉重地對王雲道了聲﹕「我們出去吧。」佳振與我擦肩那一瞬間﹐我心裡有了種深深的漠落。
他於老爺先邁出一步﹐在這種時候﹐老爺也只得離開。
待眾人迴避後﹐小魚將門輕輕關緊﹐我帶著雜亂無章的思緒邁至岳月床榻前﹐小心入微地將她衣裳輕輕掀起﹐高高隆起的腹部如同一把長劍﹐深深地刺入我的心。我就望著這把劍﹐呆住良久﹐直到小魚小心地將橘子皮擺放於高高隆起的肚皮上﹐又將鹽袋輕輕壓其上面﹐她才輕喚了聲﹕「小姐。」將我的思緒拉回。
我亦回過神來﹐將鹽袋在其身上游移﹐可能是微燙的感覺讓岳月稍有清醒。
我聞見她輕聲地暱喃﹕「謝謝…」她聲音十分微弱﹐也不知為何﹐我卻激動不已。
「好些了嗎？」我將鹽袋交與小魚﹐自己握緊她纖細冰冷的手指﹐擔憂地問。
岳月努力睜眼﹐強顏微笑﹐可能是痛得太久﹐也哭喊了太久﹐她安靜地閉上雙眼﹐雙手漸漸失去了力度﹐慢慢進入了睡眠狀態。
「小姐﹐她這是？」小魚一面輕輕替她蓋上被子﹐一面緊張地看我一眼﹐著急地輕聲問。
「她可能是太累了﹐讓她歇息吧﹐小魚﹐我們走。」我俯下身子﹐替她理了理額頭上雜亂的發縷﹐與小魚同時起身﹐忽聞見不知名的花香瀰漫在空氣裡﹐環顧四野﹐正望見一對玉魚擺設旁的藍玉花熏裡有煙氣繚繞﹐我將目光定格在花熏之上﹐小魚領意前去﹐將花熏用墨布遮住﹐又看我一眼﹐走去開門。
眾人進﹐而岳月已安然睡去﹐佳振在第一時間衝向床榻﹐心痛地撫著岳月蒼白的面龐﹐已完全忘記了我的存在﹐原來﹐她在他心裡的位置已經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
王雲﹐這一幕﹐比您的五毒粉還要厲害個七八分﹐足以將我湘飄飄逼死。
我毫無留戀地轉身離去﹐小魚亦跟著上來﹐王雲內心雜亂地看了我一眼﹐有歉意﹐也有敬意。我忙迴避這目光﹐獨步往外走去。
我們被黑夜籠罩﹐唯有天邊一輪明月﹐無私地撒著銀光﹐而那光﹐卻帶給我更深一層的淒涼﹐月圓之夜呀月圓之夜。
「小姐﹐您的手怎被燙成這樣了？」小魚無意發現我的手被鹽粒燙傷後﹐心痛地抓起﹐大聲地責問。
「沒事兒。」我有意將手伸進衣袖﹐遮掩起來。其實也是為了遮掩住我那顆漠落的心。
小魚知道﹐我從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就算是進了花樓﹐也從未幹過粗活﹐這次為了岳月竟親自下灶房﹐如此用心良苦﹐還不被人理解﹐尤其是佳振﹐那個我愛過的男人﹐小魚這心裡可比我還要苦﹐她靜靜地陪伴在我身邊。
我可以十分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漠落﹐小魚﹐你這些漠落可是誠心為我擔憂麼？
「姐姐﹗」
我與小魚聞聲回頭﹐佳娟滿臉掛淚地跑了出來﹐「謝謝你﹗我的好姐姐﹗」她激動不已地撲進了我的懷抱﹐將我緊緊摟住。
「傻丫頭﹗」我伸手輕輕擁住了她﹐小魚這才有了一絲微笑﹐做了好事﹐畢竟也有一個人是記在心頭的。
「姐姐﹐嫂子醒了﹐她正跟父親說話呢﹗她肚子不痛了﹗她說她只是感覺有些累。」
此時我的心卻如同天邊的那輪月﹐淒冷﹐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