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以來﹐小樓之事勾引起我強烈的好奇心﹐只盼月圓之夜了﹐可惜這天公吶﹗不會作美﹐忽雨忽風的﹐如此耗著﹐留在府中﹐甚是泛味﹐天天拉著琴弦﹐剌著湘繡﹐畫畫山水﹐日子久了﹐倒也越覺泛味起來﹐真有些按耐不住。
我無以往安靜了﹐總想著找些事情來做做﹐那雙「龍鳳枕套」已在前天夜裡繡完﹐清洗後晾乾用布袋裝放起來了﹐只待小公子年後一出世﹐就送與他。
隔日﹐天微微亮﹐我就起床泡「紫水茶」,小魚還在熟睡當中﹐望著她嬌小可人的模樣﹐我滿是憐惜﹐昨夜﹐她又到天黑才歸﹐且情緒十分低落﹐又說今日午時要出府門一趟﹐這孩子近來是怎麼了?我越想越不放心起來﹐決定今日跟蹤她一回﹐獨自揣摩著﹐此舉雖不光明﹐不正大﹐可我也是出於關心她﹐她這些日子去了哪裡?是不是遇上什麼困難了?她也是與我一樣﹐遭人逼迫嗎?
午時將近﹐天空沒有往日的明朗﹐倒有些陰沉﹐也不像將要下雨﹐可能真如同小魚的心情﹐沉重得有些透不過氣﹐往日的靈氣與活躍一掃而盡﹐她開始學起憂鬱來。
趁我下灶房之時﹐她改掉了往日那身侍女裝束﹐穿上那件藍邊絲紗長裙﹐荷葉領子掩住她細白的脖子﹐坐於梳妝台前﹐拿起那副長長的耳墜﹐輕輕穿過耳洞﹐略施胭粉﹐將那頭烏黑的長髮放下﹐扎上幾個細長小辮﹐纏上粉紅彩繩﹐插上兩根吊有珍珠的髮簪﹐一抹口紅﹐這種美﹐也是沁人心脾的﹐與平日裡小女子風範一比﹐幾乎讓人認不出來﹐今日的她是迷人的﹐是漂亮的。
我站至門口﹐欣賞著這種美﹐實在是不忍心打擾﹐瞧她那獨自沉醉的模樣﹐與那稍微憂怨的眼神。
小魚今日打扮得比第一次化妝還要美個十分﹐但她的心情卻是糟糕到了極點﹐從換裝到化妝﹐她一句話也沒講﹐平日裡的小麻雀﹐如今怎變會成這樣?
我懷疑﹐我懷疑是五毒粉的作用﹐五毒粉麻木了她的神經?天吶﹗此結論一出﹐我險些驚叫出聲﹐她卻忽然轉身﹐發現了站至門口的我﹐先是怔了怔﹐而後甜甜一笑道﹕「小姐﹐您看我這身﹐漂亮不?」
我一面端起蓮子湯走入房裡﹐一面回給她一個會心的微笑﹐讚賞道﹕「漂亮﹐小魚﹐你長大了﹐越來越嬌滴滴了﹐變成了一個十足的美人兒。」又輕輕將印葉陶瓷碗放於桌上﹐提醒道﹕「小魚﹐這是我剛熬的蓮子湯﹐趁熱喝了吧。」
我從小魚的神情裡察覺出一絲感動﹐這是以往所沒有的﹐她愣了愣神﹐抿嘴一笑﹐見外地道﹕「謝謝小姐﹐您自己有沒有喝呀?」
「有有有﹐大家都有﹐在灶房熱著呢。你先喝了再走吧。」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不料這話卻引起了小魚微微警惕﹐彷彿行蹤被人發覺一般﹐她端湯的手停了停﹐臉面無血色地愣了愣﹐然後望著我。我忙打消她的顧慮﹐邊倒茶邊隨意說道﹕「你這些日子都不好好呆在府中﹐還真不知是不是街上有好看的公子爺呢?也不怕我寂寞﹐哎﹗這妹妹大了呀﹗可真難管嘍﹗」
我又走至她身旁﹐一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認真道﹕「這出門透透氣自然也是個好事兒﹐可你也要早些回來﹐別玩得太晚了﹐比佳娟妹妹還晚﹐就真有些不像話兒了。她是隻兔子﹐你呀﹐就是一隻野兔子﹗」
我又將茶輕輕啜上一口﹐含笑望著她。
「我知道小姐是擔心我﹐小姐﹐這些日子小魚交了個新朋友﹐在街道旁安家﹐做些小古董生意﹐她見我頗有興趣﹐就吵著要我過去幫忙﹐正巧我也閒著無事﹐就去了﹐像編花結呀﹐捏小人兒哪﹐我可都學了一手﹐小姐﹐今日回來﹐我給您帶上一個﹐准您喜歡﹗」說著說著﹐她開心地笑了﹐我雖隨她開心地笑著﹐卻對此話半信半疑。
「有事就先走吧﹐不過要早些回來。別讓你的朋友等太久了。」我輕聲叮囑她﹐她點頭後匆匆將湯喝完﹐與我道別後﹐又匆匆離去﹐過個小半會兒﹐我也就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總想探個究竟。
一路上﹐小魚走走停停﹐四處望望﹐我就隨著躲躲藏藏﹐我們緩慢地繞過了很長一段路子﹐小魚仍在繞著﹐她越是這樣﹐我就越發覺事情不簡單﹐定要追個究竟才行﹗
我最終隨她穿過繁華的鬧市﹐寧靜的小橋﹐望見她獨自走上了一條僻靜小道﹐跟過去才知﹐小道的一旁是陡峭的石壁﹐另一旁則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我被此情景嚇破了膽﹐這萬一要是掉下去﹐定得摔個粉身碎骨才是﹐這小魚﹐她這到底要去哪裡?
眼望著小魚拎起裙邊急步小心地沿著小道而上﹐由不得我思索﹐於是﹐我也輕拎裙邊﹐隨之而上﹐幾經周折﹐我望見小魚爬上了一座寂靜的山崖﹐並仍不歇步地沿著崖邊小道蜿蜒而上﹐而我﹐由於體力不支﹐山路太陡﹐只好在崖上的墓碑前停下﹐稍歇一口氣﹐山路只有一條﹐是跟不丟人的﹐我無意間望見身邊的墓碑上寫有幾個鍍金楷體大字——靈望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