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些時日﹐我心緒都情不自禁地往馬場飄﹐那裡的櫻花﹐那裡的黃紗幔﹐那裡的泥土氣息﹐那裡的小樓﹐那裡的貌美女子﹐那裡的曾經美好﹐都深深吸引著我。
只有在那裡﹐我才可以尋到一個真實的自己﹐那裡是琴聲的天地﹐沒有煩惱﹐沒有憂愁。
沒事時﹐我就會試著去猜想﹐王雲年輕時與環灩灩的點點滴滴﹐昔日那些不為人知的美好。
竟也常常暗自長歎﹐為之傷情。
同時也會有一個小小疑問在我的心底悄悄滋升﹐那就是佳振的生母﹐自從認識佳振起﹐未曾見其提過此人﹐沒有傳出早世的信息﹐沒有傳出離家的說法﹐此人好似根本就不存在﹐至今無一人提起﹐我心裡滴咕著﹐對王府的這些陳年舊事倒有了些小小興趣。
佳振來我處照樣是少之又少﹐我漸漸習以為常﹐不再期盼﹐不再奢望﹐來之﹐安之﹐不來﹐則罷﹐我雖意已定﹐不再與佳振有何瓜葛﹐不再盼望佳振對我的回頭一眸﹐卻也不著急離開王府﹐近些日子我開始暗中尋找「紫水」﹐書房﹐王雲臥房﹐我曾暗探多次﹐甚至連佳娟的臥室﹐我也去過﹐卻未得果﹐小魚中毒之事始終掛上心頭﹐我預感著王府定是個不簡單之場所﹐加上我對小樓女主那個環灩灩的興趣﹐我在王府住得還算舒實﹐近日小魚也沒異常情況﹐毫無察覺自己深中劇毒。
細下心來一想﹐才發覺小魚來京城之後有了些變化﹐單獨出府之日越來越多﹐每次都不與我招呼﹐還是管家無意道出口﹐我才特意去留意她﹐她每日空手出空手歸﹐顯然不是上街趕集﹐她言語不如以前多﹐笑容也不夠過往天真﹐不是成長起來了﹐而是她懷有心事﹐像是吞噬著一個巨大的秘密﹐卻又不與我說。
與近日情形一聯繫﹐我細想下來﹕她輕功超長地好﹐卻絲毫不會武功﹐這身子輕功到底是哪位高人授之與她？回想一下﹐她是哪時進醉湘樓裡與我相識的？我的記憶開始模糊﹐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她定不到十歲﹗太小太小。莫非她與這王府有何關係？但我是在識她後才識佳振的呀﹗或許是與這京城有何關係？在來京的路上﹐坐在轎子裡﹐她就一路沉默﹐似乎在一夜之間便長大了。
但她與我相識之時實在太小﹐難道幕後還有高人左右不成？
在出醉湘樓時﹐她為何盼望入府？來京路上﹐又為何心事重重？
不知不知﹐不管不管﹐可以確定的是﹐小魚對我是傾心的﹐可她如此跟著我﹐從醉湘樓到王府﹐不離不棄﹐對她來說﹐受了不少苦﹐可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呢？要銀子沒銀子﹐要身份沒身份﹐只有一個漂亮的臉蛋﹐可她卻偏偏是個女子。倘若是個公子爺們﹐我湘飄飄定以身相許﹐人生在世﹐這種情誼﹐是奢求不來的﹐唯有以心交心方可領會。
近日與王雲相處可謂是比以前好﹐我對其過往之事興趣正濃﹐天生好奇地我總想探知一二﹐為了小魚﹐我與他合作甚是愉快﹐每逢月圓之夜﹐我必如約而至﹐輕吟﹐拉彈﹐談古﹐論今﹐作詞﹐寫詩﹐飲美酒﹐歎良宵﹐心倒也不覺累﹐只要不提及佳振﹐他對我還算是挺好的﹐他態度有如此大的轉變﹐讓我忽陰欲雨之心情微微籠上一層美霞。
這天﹐佳振陪岳月回了將軍府﹐老爺跟往常一樣上朝聽議﹐佳娟帶著小玫還是不厭其煩地出門上街遊玩﹐小魚仍不知去向﹐一清早就出府了﹐雨停有一小會兒﹐天空明淨如洗﹐淡淡花香瀰漫的空氣裡﹐混合著泥土的氣息﹐拉開廂門的一剎那﹐撲鼻而來﹐使人心神怡然。
遠遠地望見府中侍女們走路如跳﹐個個臉上掛滿笑﹐一副無憂慮之樣﹐我身披淡紫霞裳走出門去﹐穿過廊子﹐立於院中﹐一朵朵漂亮的百合花如神聖不容玷污的仙女﹐嬌嫩卻不失美艷﹐沾滿些小小露珠﹐傲然立於涼風之中﹐一雙雙蝴蝶在旁起舞翩翩﹐相互環繞﹐紅蜻蜓們開始這裡停停﹐那兒歇歇﹐麻雀也在院中處處飛串﹐嘻戲玩鬧﹐聲聲喊叫﹐一派其樂融融之景象﹐我心情也正如這雨後的天晴﹐彷彿心裡在美滋滋地笑﹐孤身一人放心朝馬場方向踏去。
馬場如往日﹐熱鬧非凡﹐一陣陣馬踏聲甚是磅礡﹐士兵們滿頭的雨水﹐雨雖停﹐盔甲邊沿仍在不停滴水﹐馬身濕漉漉﹐尾巴上的毛﹐全已濕透﹐一支支分得十分清楚﹐有軍師﹐小將領在前指揮領隊﹐士兵們無一不聽﹐個個氣宇軒昂﹐幹勁十足。
我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暖流﹐直達全身﹐正是大家如此賣力才換來的安定盛世﹗我看到整個馬場奔跑著的是青春﹐是鬥志﹐是責任﹐不知當今聖上親眼看到這一幕﹐他會作何感想？習以為常？感動？封賞？自豪？
沿著小道穿過那一排排楊樹﹐剛想隱進小樓﹐不料卻被一士兵攔下﹕「湘小姐請留步﹐不知小姐要往何處去？」他客客氣氣地朝我彎腰。
小士兵二十來歲﹐圓臉矮個﹐有些微胖﹐一臉善意﹐想必他是王府之人﹐並非岳月的「嫁妝」。
「我､､､､､､」一時不知如何做答﹐忙朝他笑了笑﹐故意朝楊樹裡邊望去﹐裝作好奇地問道﹕「那裡是個什麼地方？怎會有一座小樓？」
從小士兵的神情來看﹐他定然不知裡邊的一切﹐很聽從指揮一般地常色道﹕「那是王府之禁地﹐沒有老爺指示﹐無人敢入﹐湘小姐﹐看您面善﹐小的不妨告訴您﹐其實這裡邊死了個貌美女子﹐曾有一小侍女斗膽闖入﹐她說裡邊櫻花爛漫﹐全是那死去的女子用靈魂滋養而開的﹐不知是真是假﹐數日後﹐那小侍女便死於非命﹐傳聞是她看到了不該看之物﹐老爺暗中將其殺害。也有人云﹐是女鬼索命。」
我臉色微變﹐不覺感知身後一陣冷風襲來﹐有些毛骨悚然﹐他卻不以為然。
後來得知﹐他除了練習射靶子之外﹐就是看守這條通往小樓的青石小道。月圓之夜是老爺先讓其退開﹐我才得以悄無聲息地踏入。此事真無他人知。
我無硬闖之意﹐微笑後轉身離去﹐心裡倒有了些想法﹐何為不該看之物？每夜我過去之時﹐除了觀風口﹐也再無它處﹐那三層樓裡有何物？由於是夜間﹐我從未仔細觀看過﹐隱約感知﹐裡邊定有秘密藏在﹐我卻有些聞死變色﹐女子雖貌美﹐如今畢竟也是雲消玉損。
再者說﹐那些櫻花若不是環灩灩用靈魂滋養而開﹐又怎會在夏末秋初仍然如此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