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夜裡﹐我被人莫名其妙地召喚進了王雲臥房﹐原本是該知會小魚﹐見她熟睡﹐也就沒吱聲﹐可就在這天夜裡﹐我的命運徹底改變了﹐我成了一隻風箏﹐一隻任人擺佈的風箏。
剛進王雲臥室﹐屋裡燈火通明﹐王雲正面向床榻﹐咳嗽得十分厲害﹐我站定片刻﹐門外的僕役將門拉上﹐我小聲輕喚著走進﹕「老爺﹐老爺。」
離他僅咫尺時﹐他卻站起身一把抓緊我﹐凜冽的目光直射而來。如一把在寒冰中封凍多年的劍﹐直插我心﹐其冷無比。
「湘飄飄﹗從今晚起﹐我要與你做個交易﹗」他平靜而瘋狂的嗓聲在我耳邊繚繞開來﹐一瞬不瞬地瞪著我。
他的眼神讓我感到非常害怕﹐他彷彿恨不得要將我提起﹐我被他抓得太緊﹐以至於全身上下都在顫抖﹐來不及尋問原因﹐他又發狂似地將我推倒於床﹐我腰一閃﹐劇烈的痛疼鋪天蓋地而來﹐繼而望見一身著黑裳之侍女手捧大紅裳推門而入﹐立於床前。神情十分嚴肅﹐猶如守靈之人。
此時的王雲如洪水猛獸一般﹐我心生畏懼﹐瑟瑟發抖。
「老爺﹐您這是怎麼了？」我微坐起身﹐用胳膊肘撐著身子﹐迎視著他那陰森之目光。
他漸漸朝我走來﹐臉上掛滿分不清真假的笑﹐一把拿過紅裳﹐將其輕輕撫摸﹐嘴裡卻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道﹕「這是一件大紅羅裳﹐其艷無比﹐我將它贈與你。」
我膽怯詫異地望向那紅裳﹐艷似火﹐有種鬼魅之感﹐他又將紅裳放至侍女手上﹐開口道﹕「每當月圓之夜﹐你就穿上它去馬場後邊的小閣樓﹐我會在那裡等你。」王雲認認真真地看著我。方纔的笑容全失﹐目光變得深遠陰幽。
我不解地望著他﹐他似乎不願給我插嘴之機會﹐又緊接著道﹕「此事不能讓他人知道﹐就連小魚也不行﹗老夫並無它意﹐只想在月圓之夜聽聽那首。你彈得簡直太美妙了﹗」
雖兩月已過﹐卻看得出他仍陶醉於那日的月夜曲中﹐我卻心急如焚。
聽曲？月圓之夜倒還說得過去﹐因此曲與月有關﹐可又跟大紅羅裳與小閣樓何干？那種偏僻之處﹐孤男孤女﹐萬一出個什麼事兒﹐又有誰知？或許﹐還與那句灩灩隨波千萬里有關？灩灩到底是誰？我正揣摩著此約定不能赴﹐該如何推托。
於是﹐我坐穩身子﹐正打算開口拒絕﹐王雲忽然很得意地笑出了聲音﹐那笑聲滿是狂傲﹐用刻滿皺紋的手理了理發白鬍鬚﹐帶有幾分無賴的口吻道﹕「有個事忘了告訴你﹐小魚今日午時已服下了我特製的『五毒粉』。」
他又從懷裡掏出一黃紙包裹的東西扔向我﹐淡定地道﹕「這是解藥﹐每日在早茶中撒入一小勺﹐便可相安無事﹐一日不撒﹐定痛不欲生﹐你可要記清楚。」
五毒粉？小魚中了五毒粉？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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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何剛剛下完毒又給我解藥？這老爺子到底是何居心？
我著急站起﹐忙拿好這包比命根子還貴重的東西﹐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十分惱怒地質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定奇怪我為何下了毒又給你解藥？先請放心﹐這藥是解不了根子的﹐你每日在早茶裡撒入一小勺﹐照做便可﹐解藥總有一日我會給你。其間不要給我耍花招﹗如果此事讓佳振知道﹐哈哈﹐那小魚姑娘的命可就是你湘飄飄葬送的﹐與我王老爺可無關﹗你我雖是合作﹐但醜話還得先言。」
王雲理著鬚子在房裡徘徊﹐慢條斯理地將這些段長篇大論給道完﹐他的神態就像一個最終得勝著﹐我始終處於被動狀態﹐這哪裡是什麼合作？簡直是強人所難﹐非去不可。
我本能地接住了話頭﹕「老爺﹐您完全可以將此毒下於我身上﹐又何必去害一個不相干之人呢？如果老爺光想聽飄飄彈曲子﹐飄飄願日日為您彈湊﹐又為何偏選個偏僻的小閣樓？」我覺得﹐事已至此﹐我有必要提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我話一出﹐竟不料他卻朗聲大笑起來﹐反問道﹕「將毒下於你身上？湘飄飄﹐你別以為我老糊塗了﹗我瞭解你﹐生性孤傲﹐不貪名利﹐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我若將此毒下於你身上﹐我可不敢保證此事就你我二人知﹐哪天來個自縊什麼的﹐你說﹐這佳振他能原諒我嗎？」
佳振？佳振他還在乎我嗎？不見得吧﹐我已無心思考此事﹐只抬眼憤憤地盯著他。顯然﹐他為自己的計劃感到十分滿意﹐他的言辭告訴我﹐此事他早已經過周密思濾﹐外人定無懈可擊。
這罪惡念頭的產生可能是那首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