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等等我呀﹗王公子﹗你們快快站住﹗不要再跑啦﹗小姐﹗您聽到沒有?我是小魚呀﹗」熟悉的聲音在我們身後大聲嚷開來。
我聞聲止步﹐回頭一望﹐激動地道﹕「小魚﹗」她竟然還真追上來了﹐對我真心的﹐她也算是一個吧﹗我暗暗感慨﹐小魚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上來﹐當我望見她髒兮兮的臉蛋﹐我心裡有一股暖流注入﹐頓時感動不已。
其實﹐我並不希望她跟我走﹐往後的日子﹐我會踏出個什麼樣來﹐連我自己心中也無底﹐她跟著我﹐只是受連累而已﹐討不著半點兒好處﹐就如同在樓裡一般。
佳振卻腳不停步﹐已走出老遠﹐我與小魚手拉起手﹐他才轉身朝我們大聲道﹕「你跟著跑出來﹐那五千兩銀票豈不是不夠?」佳振可能是餘氣未消﹐又無處可撒﹐只好對小魚態度如此。
我正有些尷尬﹐好比一個物品一般﹐讓世人用錢換來換去﹐只聞小魚道理卻是一大把。如春日的江水一般滔滔不絕。
「我又不是歌伎﹗我只是個夥計﹗做飯的﹗心甘情願地做飄飄小姐的丫頭﹐照顧她﹐不讓她受人欺負而已﹐您看﹐就我這邋遢樣﹐會有公子爺要我嗎?換作是您 ﹐您會要我嗎?」小魚拚命地作賤自己﹐我內心一陣難受漸起﹐自知醉湘樓已不能再回﹐希望佳振能帶上她一起離開﹐她是一個很難得的好女孩。
佳振輕輕一笑﹐大步朝我們走來﹐小魚鬆開了我的手。
「小姐﹗」小魚一臉高興地跑至前方﹐喜悅地迎視著佳振﹐她又看看我﹐滿臉驕傲地道﹕「小姐﹗我就知道您不會丟下我不管的﹗」我微笑著﹐小魚把目光又轉向佳振﹐她倔強地道﹕「王公子﹐我不要跟小姐分開﹐您就帶上我一塊兒走吧﹗到您的府上做什麼都行﹗我小魚不怕苦﹗不怕髒﹗不怕累﹗就只怕離開小姐﹐離開了小姐﹐就好比魚兒離開水一般﹐是活不下去的﹗您就發發慈悲﹐救救我這條小魚兒吧﹗」
小魚兒?小魚?我欣然一笑﹐好伶俐的一張嘴呀﹗這個比喻用得恰到好處。
「一起走吧﹗」佳振望了我一眼﹐見我們姐妹兩情深深﹐最終也就只好應了。
之所以小魚會在佳振面前肆無忌憚﹐那是因為佳振之前來樓裡找我時﹐都是小魚接應的﹐包括小魚為了我而去纏繞住其它前來聽曲的客人﹐因此﹐我們三個關係甚好。
小道上﹐樹欲靜而風不止﹐兩匹馬和一個年輕人靜侯在交叉路口﹐看上去是專程等候佳振的﹐「公子﹗」年輕人見著他﹐熱情地打著招呼﹐隨後也朝我跟小魚投來表示見禮的一笑。
佳振看看我﹐又看看小魚﹐和顏悅色道﹕「上馬吧﹐飄飄﹐小魚﹐先跟我回府。」
「這、、、這不怎麼好吧?」我還是有所顧忌。
「怎麼?你是捨不得梁五五?還是捨不得那個見錢眼開的紅姨?那是狼窩﹗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不要再麻木了﹐也不許再猶豫了﹗天下之大﹐餓不死人的﹗飄飄﹐我求求你給我清醒一點﹐哪怕只有一點﹗」佳振聲音提高了半截﹐看得出對我的猶豫有了些惱火。他卻不明白我所顧忌的是四個字——有辱家門。
我一怔﹐他方纔的柔情與愛意全被拋去九宵雲外﹐心中隱約漫過一絲蒼涼。
小魚站至一旁沒有任何看法﹐是一個標準的流浪孩﹐隨遇而安﹐對哪兒都不會欣喜﹐離開哪裡也不會眷戀﹐什麼都乃身外。
我卻心神不定﹐不知如何為好﹐垂頭淡淡道﹕「我不能跟你走﹐紅姨和顧老闆待我不薄﹐我不能這般忘恩負義﹐我真的做不到﹐這麼些年以來﹐她們從來沒有強迫過我什麼。我過得很好。」
講這話時﹐我雖然沒有打算再回樓裡﹐可我也沒打算跟隨佳振走﹐尤其是進王府﹐王府終究不會是我最好的歸宿﹐往日的屈辱我仍銘記在心﹐他父親對我們的婚事是如此反對﹐甚至將我的人格貶得一文不值﹐我不想讓往事重演了。雖出身青樓﹐卻也有尊嚴所在。
「沒有強迫過你﹐就是所謂的愛嗎?她們是你爹是你娘?你一輩子都要這樣子度過嗎?難道你忘了紅姨方纔的神情嗎?她哪還顧得上你﹐她看重的是銀票﹐想著的是如何將醉湘樓擴大﹐飄飄﹗你靜下心來﹐體會一下這些﹐難道你就真的不為此而心酸嗎?」他那焦急地﹐關切地﹐無可奈何地﹐充滿質問地眼神讓我的心裡頓時排山倒海﹐卻又無言以對﹐只能無助地望著他﹐接受著他語言的洗禮。
他又搖了搖頭,十分肯定地道﹕「不﹗我不相信﹗對人對事﹐你都是真心待之﹐而最終得到的又是什麼呢?飄飄﹐十年以後﹐二十年以後﹐一切都物是人非了﹐你還能靠彈唱來維持生計嗎?一個女人﹐到頭來總得有個歸宿吧?呆在醉湘樓不是長久之計﹐我真的不忍心看著你再過那樣的日子了﹐你先跟我走﹐一定把你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就算你不願做我的妾﹐你也得找人好人家嫁了﹗」佳振態度堅決,似乎容不得我半點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