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定情信物!」……
月兒狂亂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直覺有些很重要的事情她不記得了,嘴中無意識地細碎念叨,「不,不是這樣的!我也有玉飾!是定情信物!長大了娶你!娶你……」
蘇若瑤見月兒莫名的癲狂,心中甚是歡喜,看來這一招算是壓對了寶。假意關切地捉住月兒不停捶打自己腦袋的雙手,繼續殘忍地道,「你若不相信,且在此等他回來,我估摸著他也該到了。以往他只是同情你,可憐你,才不忍心拒絕你。這一次我來幫你聽聽他的真心話。」
月兒傻愣愣地望著巧笑倩兮的蘇若瑤,尚未想明白適才腦海中突然顯現的畫面是因何而來,卻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待她尋聲望去,蘇若瑤卻是捉住月兒飛身上樹,壓低嗓子道,「你要想知道你的白衣美人真正喜歡的人是誰就收聲!」
聽聞蘇若瑤所言,月兒一時失神,這一瞬間,蘇若瑤卻是快如閃電般翩然落地,恢復了那溫婉嫻靜的動人模樣。
透過濃密的樹葉,月兒終於見到那一襲白衣飄渺的絕世身姿,那一瞬間只覺整個靈魂都在雀躍後開出美麗的花兒,心中那一直陰霾的天空終是射入一束明媚的陽光,暖暖的。
溫暖的氣息尚未散去,下一秒卻是再次陰雲密佈,寒風一吹毫不留情帶走了月兒心尖的餘溫。
只見蘇若瑤笑意盈盈小跑迎上前,卻不小心踩到羅裾,上官羽晨伸手攙扶,兩人相視一笑,女子脈脈含情,男子溫潤若玉,那唯美如畫的風景刺痛的又是誰的眼,撕裂的又是誰的心?
月兒好想出聲喚上官羽晨,喉嚨卻乾涸得發不出一絲聲音,隱在樹間的她便如失聲的布隅,雙手緊緊扣入樹桿,倒刺滲入指尖也抵不過心頭襲捲而來窒息般的疼痛。
蘇若瑤一翦秋眸盈盈而動,唇上彎起幸福女子的笑顏,望向上官羽晨的眸子裡盛滿款款情意,合而不露,張而不狂,若指縫間緩緩流淌的細沙,若情意綿綿的醉人呢喃。
遞上那朵純白聖潔的百合,蘇若瑤軟聲詢問,「羽晨,喜歡麼?」
上官羽晨接過那聖潔的百合,眼前浮現出月兒蹲在窗前賣力種花的小身影,她是那般固執地趴在窗欞前,急切地詢問自己,是否喜歡。眸色一暖,上官羽晨眉眼間盪開層層溫情,優美的唇線輕輕上揚,沉若古琴般的聲音呢喃道,「喜歡。」
簡單的兩個字卻如一道晴天霹靂,直劈得不明所以的月兒暈頭轉向。他竟然說了喜歡,他竟然說了?他從來沒有對自己開口的那兩個字終是給了那個公主……
身體的力氣在那一瞬間似被抽空了,有些溫熱的液體脹得雙眸好痛,月兒仰起頭,想用那熾烈的陽光曬乾眼中的汗水,卻是被那耀眼的陽光晃得眼一黑,「砰」地一聲重重摔落於樹下。
上官羽晨心中一窒,眸色一沉,尋聲望去。
旦見摔趴在地的月兒費力地起身,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髮絲緊緊粘貼在她臉頰,黃土滲著汗水在那小臉上留下一道道污痕,摔落時被樹枝扯亂了一頭青絲。她便如此一身狼狽,生生站在自己和蘇若瑤眼前,倔強固執地對恃,不出聲也不離開。
這一刻,上官羽晨深深體會到靈魂深處的疼痛與苦澀。
月兒緊緊盯著上官羽晨攙扶著香澤公主的盈白素手,看著那兩雙同樣漂亮的手十指相繞的細膩觸覺,忘記了自己要問什麼,為何而來。卻知道,不能就此離開上官羽晨,不然一切都晚了。可是她的心卻痛得難以承受。
月兒圓滾滾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兩人相扶的手,顧不得樹枝扯亂的青絲,忘了抹去額間越發冰涼的汗水,更不記得擦去掌心那混了血液的紅與黑。
上官羽晨一襲白衣飄袂,香澤公主一抹花衣翩然,月兒一身青衣殘破不堪。三人的世界就此靜止。
上官羽晨艱澀地從懷中掏出純白的錦帕遞向月兒,啞聲道,「擦擦。」那破碎的聲音裡到底飽含了多少疼痛與酸澀只有他自己知道。
月兒恍然回神,低頭從懷裡扯出上官羽晨曾贈予她的那方純白錦帕,一揚手,傻傻地回道,「我還留著。」
上官羽晨只覺那一刻呼吸都被奪了去,心臟彷彿跳動在別人的胸膛,不知疼痛為何物,卻是已痛到麻木。
月兒緊緊攥著那方純白的錦帕,認真專注地望著上官羽晨,輕聲問道,「羽晨美人,你要娶公主了嗎?」
上官羽晨望著灰頭土臉,一身狼狽的月兒,看著她那雙小心翼翼隱藏住悲傷的大眼睛,只覺得整個靈魂似在瞬間被煉獄之火燃燒殆燼,艱澀的喉嚨發不出一絲聲音,唯有咬牙,艱難地輕點下猶如萬斤重的頭顱。
月兒的天地在上官羽晨點頭默認的瞬間龜裂出一道粗重的縫隙,而後轟然崩塌。猶如冬季凍結的冰河瞬間破裂,將那無法承載的濃重感情無情地捲入冰冷的河底,冰封了破碎的點點滴滴,卻再也看不清原有的模樣。
月兒所有的思緒在這一刻被抽空,只覺太陽太猛,直射得眼睛有些怪異的難受。使勁眨了眨霧氣朦朦的大眼睛,月兒試圖擠掉眼中那不適的陌生感,卻反倒覺得更加難受了。月兒用手中那方純白的錦帕狠狠揉了揉雙眸,覺得好些了才停了手。
大大咧開嘴,月兒衝上官羽晨呵呵一笑,將手中那方純白的錦帕遞了過去,「呵呵,這天熱得,連眼睛都出汗了。帕子還你。」
月兒傻呵呵地笑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虛偽的一天,明明很想哭,卻倔強地想保留自己最後的驕傲。她很想痛痛快快地對上官羽晨說聲「恭喜」,內心僅存的自尊卻讓她開不了口。
上官羽晨全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顫抖,雙手無力地低垂著,怎麼也抬不起手指去接過那方純潔的錦帕,一顆心因承受不了月兒笑顏中帶著點點淚光的眸子而撕裂開來。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如此殘忍地克制住自己將月兒攬住懷中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