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喜歡舞槍弄棒,七歲便被父親送到少林寺做了俗家弟子,一來希望我學有所長,二來也能減輕家裡的負擔。我十六歲那年,也就是五年前,一場特大的蝗蟲災害致使我家的十幾畝良田損失慘重,到頭來竟然連賦稅都不夠交,更不用說我爹借的高利貸。因為交不起稅金,我爹被抓進了牢裡,家裡只剩母親和年幼的妹妹深陷困境,無計可施,趕緊托人捎信讓我回來。我接到消息立刻日夜兼程的往家趕。但還是回來的晚了,就在我回來的前兩天,收高利貸的來了,二話不說,強搶了我的妹妹就走,說要抵債。我娘一個人在家,根本無法阻止他們搶人。當我找到那夥人去要人時,我妹妹已經被他們賣到了窯子……而且已經……,我妹妹不堪受辱,跳樓而亡……可憐我那天真爛漫的小妹才……才13歲……」
說到這裡,凌紹雙拳緊握渾身顫抖,再也說不下去……
我走向前去,從背後環抱住他不住顫抖的身體,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我的手背,一滴又一滴……,我緊了緊手臂,在他背後喃喃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良久,凌紹深呼一口氣,繼續說道:「我一怒之下,殺了那個放高利貸的,一把火燒了妓院,卻連累我爹屈死牢中,我也被官府通緝。我帶著我娘四處躲藏,最後被吟風寨的杜老寨主也就是柔音的爹所救,老寨主同情我的遭遇,也欣賞我這一身的膽氣和武藝,時常提拔我,從此我就在吟風寨落下腳來,過起了打家劫舍的強盜的生活。——是啊!這種生活一定是被你所鄙棄的吧。」
說到這裡,凌紹扭過身來,眼神淒切的看著我,臉上淚痕猶在。我望著他,堅定的搖搖頭。他咧開嘴,扯開一個苦笑,深深的刺痛我的心。
「去年,老寨主病重不治,臨死前將寨主之位交予我,並一再叮囑我一定要找到柔音失散多年的未婚夫婿。這一年多來,我一邊維持寨子的生計,一邊打探消息,卻意外的遇到你……「說到這裡,凌紹停頓了一下,眼神中的傷痛清晰可見,「每一個落草為寇的人都有他不得已的苦衷,都有一段血淚斑斑的辛酸史,只不過是你們所無法想像的。」
我不知該怎樣安慰他,只能這樣抱著他,希望化解他週身濃重的哀傷和無助,讓他感受到一絲溫暖,一絲溫情。
一輪明月懸掛於夜空,清亮的光輝在海面上形成一道長長的顫動著的巨大光柱,大海抖動著它綢緞般墨綠色的海波,發出一陣陣低吟,仿似在為這人世間的不平嗚咽……
凌紹將我送到藥店門前,快馬加鞭趕回吟風寨去了。我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才低歎一聲轉身往回走,卻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一股凌厲的寒氣撲面而來,我打個冷戰抬頭望去,施厚鐵青著臉站在面前,身後翠兒鶯兒又是擠眉弄眼,又是搖手的,風影風行一臉的無奈望著我。
我這才想起早上賭氣的不辭而別。他一定是看到空蕩蕩的房間才找到這兒來的。
「呃,你怎麼來了?」我小聲的道。
「回去再說!」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拉起我就走,卻是回府的方向。
「我不回去!」我使勁掙脫他的鉗制,想起昨晚的情形,嘟著嘴說道。
「跟我回去!」大概是因為處理了一天的公務,他顯然沒有多大的耐心,神色陰冷的可怕。我不知哪來的勇氣,昂著頭迎向他的凌厲道:
「不是你讓我離開的嗎?既然你不願看到我,我就離你遠遠的讓你如願!難道這樣還不夠嗎?每次看到你因為我生氣的樣子,我可是很內疚哩。」
我的語氣裡充滿了諷刺挖苦的意味。
「如果真的不想讓我生氣的話,就立刻離開雲州回京城!」他咄咄逼人道。
「那辦不到!」我的語氣也非常堅決。
「那就隨我回府!」他的回答不容拒絕,要在往日我肯定已經繳械投降,跟在他的屁股後面乖乖的回去了,但是今天不知怎麼了,心底竟浮起一股不服輸的倔強,我不再回答他這個無聊的問題,轉身就走向藥店。
「是因為他嗎?看你依依不捨的樣子,不會是還意猶未盡吧?」
我一愣,沒想到他竟然會扯到凌紹身上,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複雜的眼神,正想分辯,忽的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聲馬嘶,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駐立在眼前,從馬上跳下一位英氣逼人卻又不失嬌柔的女將,秋波瀲灩的美目掃了我一眼,直接投向了施厚,一拱手道:「將軍好難找啊!」
「葉子衿指揮使,有什麼事嗎?」施厚拱手回禮,神色依然清冷。我不禁心道:傲慢的傢伙!
原來這就是那個傳說中擅於排兵佈陣,和施厚一樣少年揚名的巾幗英雄葉子衿?!氣質灑脫,果敢歷練,果然名不虛傳,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還是個非常具有吸引力的美女!
「城西的病坊出了點事,好像是劉大夫開錯了藥,本來已經好轉的病人病情惡化起來,惹得很多病人不滿,要劉大夫立刻離開病坊呢。」葉子衿閃動著秀慧的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施厚,仰慕的神情溢於言表。真是半路殺出個女程咬金,看來我和施厚之間又多了一重障礙。
「這個人老昏庸的劉大夫,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去看看。」施厚說著,飛身上馬,掉轉了馬頭等著葉子衿。葉子衿躍上馬背,貌似漫不經心的回頭看了我一眼,問道:「這位姑娘是……」
「我是施將軍的表妹——陳羽瑤。」不等施厚回答我便搶先答道,看到施厚的眼睛幾乎噴出火來,我視而不見,輕輕的一笑,問道:「用我去幫忙嗎?表哥?」
施厚氣的冷哼一聲,對風影風行厲聲說道:「馬上帶你家小姐回府!」說完,雙腿一夾馬腹,縱馬疾馳而去,葉子衿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急忙追去。
我輕哼一聲,昂首走進藥鋪,剛進門,「噗通、噗通「風影風行便雙雙跪倒在我面前,翠兒鶯兒見狀也嚇得跟著跪下,我驚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小姐!「風影說道:「求小姐回府吧,別讓施將軍擔心了!」
「他會擔心我?」我撇撇嘴,坐下來說道:「他是想快點把我氣走吧!?我是不會回去的,你們求我也沒有用,快點起來吧!」
「小姐,」翠兒鶯兒也一臉焦急道:「剛剛我們真為小姐捏一把冷汗,真怕小姐把少爺氣出個好歹來。小姐,你們能不能不再相互鬥氣?你就聽少爺的回府去好不好?」
我氣得站起來指著他們四個罵道:「你們究竟是聽誰的?我爹我娘是怎麼囑咐你們的?現在你們一個個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我還是不是你們的主子?」
「小姐!」風影為難的望著我,欲言又止。
「小姐,你和少爺為什麼總要吵來吵去的?明明,明明你們互相都在關心著對方?」鶯兒囁嚅著說。
「關心?」我玩味著這個詞,哭笑不得,「他會關心我?他是在關心他自己?!怕別人知道他有一個令他難堪的妻子而已!」
「小姐!」風行終於忍無可忍的說道:「本來這件事我和風影答應了施厚將軍死也不會講出來的,看來今天我們要違背諾言了。」風行說到這兒看了一眼風影,我詫異的望著平時根本不吭聲的風行,很好奇他會說出什麼驚人的秘密。
得到風影的默許之後,風行繼續說道:「自從那晚施將軍在客棧找到我們之後,將近半個多月來,施將軍一直在暗中護送著我們,並且一起擊敗了好幾次謀財害命的行動,才保得我們一路平安暢行。」我驚得一屁股跌進椅中,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半響忽道:「那為什麼在順昌會著了凌紹的道?」
風行慚愧的低頭不語,風影接著說道:「那是因為公務所需,施將軍必須和隨行一起進入雲州。施厚將軍也覺得已經臨近雲州,不會有什麼危險,所以才放心的把小姐交給我們,先行進入雲州,誰知我們……」風影也慚愧的說不下去。
「小姐?!」翠兒鶯兒感動的熱淚盈眶,:「你看,你還說少爺不是關心你?是小姐誤會少爺了!」
我半天理不出個頭緒來,不明白他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我喃喃道:「或許他只是為了讓自己心安吧。」
「小姐!」四個人一起怒吼道,差點兒將我的耳朵震聾。我急忙按按耳朵連聲道:「回府!回府!行了吧?!」
坐在窗前,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真如風影風行他們所說施厚是在關心我,可為什麼每次他見到我又那麼冷酷甚至是生氣呢?又如果真的討厭我,那又為什麼會默默的一路護送呢?想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哎呀呀,穿越到這裡,腦子也變得不靈光了!揉揉痛脹的太陽穴,一抬眼看到了琴架上的古箏,忽然心有所感,戴上玳瑁甲片,緩緩的幾個上行下行的刮奏,如行雲流水,傾瀉而下。慢慢撥響前奏,舒緩輕柔又悲傷淒涼的旋律在指尖流淌而出,我輕輕的吟唱起來:
我是一個獨倚寒窗的女孩
紅塵中誰能瞭解我的無奈
世事難料 兩情難猜
一生等待 難把一瓣心香採摘
我是一個癡心難改的女孩
問世間誰能聆聽我的感慨
素弦聲斷 淚濕香腮
一生徘徊 走不出這相思的苦海
你闖進了我的心裡 真情灌溉
我卻為你萬千感慨 默默等待
如果我的愛 只能在心裡深埋
我願揣你在溫暖的心懷
你走出了我的世界 不再回來
我卻為你愛到心碎 癡心不改
如果我的愛 只能在夢裡表白
我願沉睡萬載永不醒來
今生無緣與你相親相愛
來世我再還欠你的相思的債
你走出了我的世界 不再回來
我卻為你愛到心碎 癡心不改
如果我的愛 只能在夢裡表白
我願沉睡萬載永不醒來
琴聲淒切,歌聲哀婉,如泣如訴,悠悠的響徹在靜謐的夜,隨夜風輕飄過如夢如幻的凌煙湖,絲絲纏繞那個臨湖獨立,佇立深思的挺拔身影,縈縈不絕……
PS:很優美的一首歌,名字是《相思的債》,親們不妨去聽一聽,再結合文會更有感觸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