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不禁冷汗涔涔。
昭陽殿,御醫宮女,內侍守衛早已忙做一片,亂成一團,雲落喝住一名匆匆走出的御醫,焦急道:「怎麼樣?陛下可有大礙?」
語畢,便向裡裡外外圍得水洩不通的中心處走去,御醫只怯生生的道:「回皇后娘娘,臣等還在盡力,只是……只是這毒實屬罕見……」
說著,額上滲出絲絲涼汗,慌忙拭去了:「臣等還在為陛下清創。」
終於望見劉浚蒼白的臉,他胸口起伏劇烈,冷峻堅毅的臉,似被汗水浸得愈發虛弱,微微張開的眼目流露虛浮、暗淡的一抹溫柔,雲落望著,那樣的眼神,幾乎將她的心都望作了兩半!
冷汗淋漓的臉,一雙眼愈發沉重,雲落只覺掌心深處一陣又一陣的冷汗,劉浚,那巍巍挺拔,有若山巒堅挺的男人,那雙曾令自己迷惑而畏懼的眸,如今俱變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是為自己受過,這一口應該是咬在自己身上的,躺在這裡,受這萬毒穿心之苦的,應該是自己!
想著不覺淚意難忍,緩緩俯下身去,蜷縮在一個不礙事的角落,顫顫拉住了劉浚的手,一剎那,冰涼濕潤的觸感,那僵硬的、幾乎冷透的手指,努力彎曲著,與那柔膩濕滑的指,緊緊交纏。
「陛下,你……不可以死。」雲落眼裡淚水漣漣,清婉和潤的絕色容顏,已是血色全無。
深紫、乾涸的薄唇微微顫動,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皇后娘娘,臣等會盡力營救陛下的,還請娘娘……」
「陽天何在?」雲落抬首環望整殿莊素緊張的人群,卻唯不見陽天的影子。
她知,陽天向來不與旁的御醫過多往來,眾御醫亦是排擠他,他素來一派清高,亦不曾放在心上,可她瞭解,陽天來自民間,亦是不容於朝的一大因由。
她不知為何,陽天身上總似有種奇異感覺,令她無比信任。
楚御醫上前道:「陽天乃負責後宮婦人……」
「住口!」雲落向來平和溫婉的臉上,薄霜凝結:「傳陽先生來。」
眾人互望一眼,平西公主厲生生瞪過去:「皇后的吩咐,你們便聽而不聞嗎?」
眾人忙慌張的跪做一片,雲落不語,只有已然麻木的唇顫若飄零的殘葉,跪在劉浚床榻邊,與他相握的手似欲將僅餘的溫度傳入他冰冷的身體中!
「陛下……」雲落緊緊咬唇,伏在劉浚汗水淋淋的耳邊,聲音哽咽:「陛下,你萬不能死啊!」
她不知還可以說些什麼,只覺得腦中瞬間空白,突地臆想著他離開剎那,那種天地崩塌的感覺,心,便彷彿被萬劍穿射,整個身體有如被抽乾一般:「不能死……不可以死!」一聲聲弱而清晰的呼喚已不知是如何滲出唇齒。
不一會,陽天便匆匆趕來,來時,已大致詢問了劉浚傷情,毒蛇咬傷,可大可小,向來清逸的眉間蹙起絲絲凝重。
陽天向雲落與公主見了禮,便趕忙為劉浚搭脈,脈象紊亂而虛微弱,胸口起伏卻是劇烈,察看手臂上的傷口,已被清洗過,陽天卻自藥箱中取出刀片,熱火上烤過一遭,在那清晰齒印劃開一個小口,身旁御醫連忙道:「陽天,你這是……」
「萬萬不可啊,萬一毒素擴散……」眾御醫頓時擔憂的響作一片。
雲落秀眉一凝,冷聲道:「不必爭吵。」
說著,望向陽天,目光堅定:「陽先生,拜託了。」
陽天抬首,與那一雙淚水盈盈的眸相對,只點了點頭:「娘娘放心。」
殿內一片靜穆,陽天淡淡道:「請大家散開些,叫陛下呼吸通順。」
眾御醫面面相覷,雲落抬眸掃向她們,觸及皇后不曾有的肅然眼光,眾人皆是一凜,漸漸向後退散而開。
平西公主望著,卻有一絲慰然神色隱在眉心,看來……自己是多慮了,楊詢也是多慮了!所謂日久生情,他與她經歷了這麼許多,終是有情在的。
忙碌整整一夜,陽天用草藥敷在傷口上,又用熱火烤過了一片焦黑的東西,敷在藥草上,密實的包紮了。
劉浚仍舊昏迷不醒,只是氣息已然勻稱,面色依舊蒼白,唇色卻已淡去了許多,不再是深紫的顏色。
人群已然散去,陽天親自去調配藥劑,一連三天,劉浚時而昏睡,時而朦朧醒轉,卻意識混沌,不時有人探望,雲落只是勉力應承。
直到第四日,深夜,一絲秋風掃過臉頰,絲發觸及肌膚微微的癢。
雲落只覺手上微微顫動,心下突地一驚,猛然舉首,觀望帝王蒼白面容,但見劉浚眉心緊蹙,蒼白冷傲的臉上現了些許血色,唇色冷白,劇毒的紫卻已然褪盡了。
「陛下……」雲落忙用衣袖拭去他額上冷汗:「來人,傳陽先生。」
只覺纖膩手上一陣緩慢摩挲,雲落喜極望過去,淚水飄然而落:「陛下,您可是醒來了。」
薄唇有微弱一動,低垂沉重的眼睫一雙黑眸光點流離:「有人……整夜整夜的在朕耳邊說,不能死,不可以死……朕……怎麼敢死?」
雲落一怔,凝白面容籠上一絲淡紅,破涕為笑:「陛下取笑臣妾。」
劉浚虛弱的微笑,卻再不言語,只是深深凝望著她,有如是夜涼星的黑色瞳眸,一抹奇異光芒,溫潤如水。
太好了,他醒來了,終是……醒過來了!
陽天經了一番診治,確認已然無礙,只是此毒擴散極快,令劉浚身體虛力酥麻,仍舊昏睡不止,只是意識已然清醒了。
雲落亦許久未曾好生安歇,這日由葉桑與公主勸著卻歇息了半日,卻也是心中不安的,終還是回到了劉浚床前。
黃昏,劉浚又已昏睡了三個時辰,雲落靠在床榻邊,門外守衛比平時多了一倍,殿內卻只有葉桑以及名鱒侍候。
名鱒小心伏在雲落身邊,生怕驚了劉浚:「皇后,嚴大人與衛大人前來探望。」
雲落點頭示意,名鱒會意了。
嚴蕭與楊詢,今日才於前方返回,此次又是大捷,卻聞聽劉浚遇刺,鎧甲未卸,便匆匆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