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語,劉浚猛然轉身:「來人,把她給朕拖出去亂棍打死!」
一句話更令清一全身冷透,不禁向雲落望來,雲落眼神生芒,清一忙低下眼去,勉力令唇齒微微張開,顫巍巍道:「不,不,陛下,奴婢說,奴婢全說,這一切都因著皇后侍女燕女的威脅,陛下,自楊夫人再度懷孕,燕女便找了奴婢來,言語威脅,說只要奴婢令夫人心緒不寧,並加迷藥控制,不久,夫人便會落胎,而狀似……」
一頓,繼續道:「狀似憂心過甚、心力交瘁的啊!近來,又是傳言楊夫人擔心子巾索命,燕女便更加……更加……」
一時找不到言辭形容,卻怎需再說?
燕女!皇后!還不夠明白通透嗎?
劉浚心中冷冷發笑,有如狂風暴雨席捲過心田,尚唯余的那一絲親情,於瞬間灰飛湮滅、消失殆盡!
皇后啊、芊芊姐!
攥緊的雙拳顫抖如劇,冷意森森的眼神,餘光便已令人毛骨悚然。
守衛的劍光似皆比不得劉浚心裡冷極的一道。
許久,方沉沉開口:「擺駕……甘露宮!」
「陛下。」雲落輕輕拉住劉浚衣角,回眸一瞬,劉浚眼角隱有一絲淡淡痛楚,雲落一怔,這樣的眼神,令人心裡無端劇痛!
緩緩放開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睜睜看著他袍袂如飛,捲起蒼茫夜色一角餘暉,雲落怔怔坐在錦床上,心中一絲悵然——
陛下,適才,你眼中那般糾結的痛,可是因為我嗎?
為什麼?在一切塵埃落定之際,心裡竟不確定!
甘露宮,早已是不分日夜的冷肅,宮門一入,冷風如卷。
拂面而來的是陣陣奇異花香,石徑,劉浚令人提燈一照,這座宮閣,自己的確是久未來了,如今再來,竟已是改了容色。
一排玉柳下開著的,再不是紫白相應的小花,而是各色艷麗絕姿、顏色陡鮮的不明花朵。
劉浚眉一擰,突覺這花的味道有些許熟悉,腦中轟然一響,牙齒狠狠咬住!
步履沉沉,逕直向椒室而去。
深夜,這般陣勢,還帶著一名黑髮凌亂、白衣滲人的女子,宮中侍女內監早已嚇得不敢出聲,誰還敢向裡面通報一句,俱因著劉浚一個眼神,便齊齊跪下了身去。
椒室中,火光幽幽,已是這樣深的夜,卻還是見皇后身影安然的靠在窗閣邊,書卷一頁頁翻過,好不閒適!
劉浚在窗邊一瞬滯足,眼神示意。
身邊守衛便一把推開殿門,殿中火燭似受了驚嚇,忽忽搖動,劉浚邁身進來,臉上帶著前所未有決絕的神色!
皇后怵然一驚,回身一望,不由驚呆在當地,手中書卷滑落在地。
椒室中,唯有燕女一名侍女,見了劉浚,亦忙低下身去:「奴婢參見陛下。」
微啞的嗓音,枯瘦的臉,劉浚眉間皺痕更加深刻,燕女,這便是燕女!
「皇后,認得她嗎?」冷森森的聲音,便是不容忤逆的命令。
一邊守衛一推,將早已神魂俱失的清一推到在地,女子亂髮披散,一身白衣,已看得人心裡發慌,再加上一臉蒼白驚容,唇無血色,更讓人看了瑟瑟而抖。
皇后細細看去,卻恍惚道:「不認識,陛下何出此言。」
劉浚冷冷一哼,眼神落在燕女身上:「那麼你呢?」
低緩中爆發一聲怒吼:「仔細看清楚!」
燕女心中顫動,枯瘦的臉卻是喜怒不著,只低著眼,顫巍道:「回……陛下,不曾認得。」
不曾認得?劉浚怒意如洪,一腳踢在燕女細削的肩上:「還敢說不認得?朕便叫你認認清楚!」
兩包細末,自扔在地上的紙包中散開,燕女一驚,雙眼不敢再抬。
劉浚冷然道:「怎麼樣?這東西可是認得的嗎?」
說著向殿外一望:「那園裡種著的,便是為了它吧!」
燕女身子開始微微顫動,只跪著不語,皇后亦是迷茫的望著她,她只道燕女整日於宮中設壇做法,卻實在沒見過這黑髮凌亂,面色蒼白的女子。
劉浚目光拂過來,如同沒有溫度,皇后週身一涼,抽搐的感覺令纖指微微顫抖,緊緊按在胸口上,平日高傲的眼眸,只凝然空洞。
「皇后,你可有話要說?」劉浚低落的眼睫,遮去了眸中一些陰梟,只是冰冷絲毫未減。
皇后怔怔的立在當地,心內一片混亂,只是面容淡定,猶自僵持著:「陛下的話,臣妾不懂。」
「不懂?」劉浚憤然轉身,眾人讓出一條狹窄道路,須臾,只見君王面色如灰,手中捏一朵濃香奇花,深深的紫紅色,令得君王眼眸有如沁了血般,紫紅奇花散著濃濃的香,被舉在皇后眼前,劉浚冷冷笑道:「那麼皇后,便來嘗嘗這花的味道如何?一定……是人間極品!」
皇后臉色青白,掌心被指甲咯得生疼,只是搖首,倏然轉過身去,錦袖擺顫:「我不要,不是我,與我無關!」
慌亂的嗓音,與華貴錦衣、珠光鳳釵的女子極不相稱,劉浚緊緊擰眉,喉中竟有一絲酸澀:「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能容下雲落,更要……連朕的孩子都欲要加害!如此這般,如何……還能母儀天下!」
一句震顫心房,皇后猛然轉身,望著劉浚深黑俊眸糾纏萬千,良久,艷麗的水眸,終究淚流成河。
皇后緊緊咬唇:「你終於說出來,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猛然站起身來,心內壓郁的委屈、憤恨、怒火盡皆噴薄:「你問我為什麼?我告訴你為什麼?因為我愛你,我愛你才容不得那個妖女禍害你的心,她是妖女,是妖女……」
淚水奔淌在臉上,終於歇斯底里:「我就是要她死,就是要她死,她是妖女,生的孩子也都是妖孽!前兩個孩子已令天怒人怨,這個孩子若是降生……」
清脆響聲,摑在細滑冰涼的肌膚上,淚水瞬間散碎,沾濕了劉浚掌心,冰涼,而後微微發燙!
劉浚緊緊咬牙,望著形同崩潰的女人,心中糾纏不知是痛惜還是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