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狠狠望去,心中卻是清明,劉懷蕾多年來行走宮中,朝中上下、後宮之內皆是往來頗多,不然,怎會每一次都能順利的幫襯了自己?乃至承永宮一場滔天大火,她都做得全無痕跡!若是帶她進宮,天知道,她會做出怎樣的事來,萬一有損陛下,那又該如何?
說來,到真真佩服她的本領,悠然輕笑間,一切刀鋒盡在其中!
「如今情勢,你道我會答應嗎?」皇后撤眸,重又坐下身去,不再看她。
劉懷蕾一笑:「姐姐自可不必答應,只是妹妹弱小女子,一旦身遭不測,實不知會胡言亂語出什麼來?哦,對了,大長公主可有與姐姐說嗎?姐姐賞給妹妹的東西,妹妹實在不敢受用,盡數打點了宮中上下,還有幾封信箋,會不會一下子都拿了出來,妹妹便不好保證了。」
一言一語字字落在芊芊心裡,芊芊越聽越是心驚,耳邊驟然響起母親曾經告誡,可如今……
抬眸望向長公主,亦是一臉愁容,妄自凝眉。
纖手緊緊握成細拳,按在桌上輕輕作響,劉懷蕾瞥眼一望,笑道:「姐姐可要多保重身子,妹妹昨夜來得晚了,極是睏倦,姐姐怕是要多加考慮,妹妹便先去歇了。」
轉身留步,眼神微微一側:「對了,若是我有個不測,亦自會有人將一些有意思的東西交給陛下,以娛君情。」
嬌細笑音,仿如鬼魅。
皇后起身,悔恨之意燃燒眼底,拂袖一揮,桌上杯盤噹啷落地,精好茶盞,瞬間碎成殘片。
劉懷蕾,真好個劉懷蕾!
恨恨的咬住唇齒,雙手緊握,怎麼辦?如今……該要如何是好!
夜,總是冷的,煌煌宮宇中,甘露宮更是如此,寂寞、寥落、清冷,才是這座金煌殿宇最好的寫照與詮釋。
芊芊獨坐在冰涼的窗閣邊,仰望夜空,漫天涼星似淚,一顆顆的落進眼裡。
回想昔日,也曾暖玉溫香的錦繡床幃,卻已冷了那麼久、那麼久,而自己卻彷彿渾然不覺,只沉浸在曾經的一句誓言、亦或許只是一句戲言中!
她只在意了他身邊的女人,在意她們的年輕、美貌、能歌善舞,卻忽略了劉浚的眼睛、心思、和煩惱糾纏。
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嗎?是嗎?
淚落在唇邊,有一些苦澀,如今,劉懷蕾逼上門來,是自己種下了這個禍根,可青南王如今心懷不軌,已是傳得沸沸揚揚,劉懷蕾此來,定不會全無目的,她若進宮,更不知會釀成何種禍患來?
難道,這苦果要令陛下替自己來嘗嗎?
心中突然一定,猛地站起身來,裙袂微搖,眼神定然一滯,喚道:「子巾,陛下何在?」
子巾自身後上前兩步,容色卻顯得極為小心,吞吐不語。
芊芊涼冷一笑:「合歡殿?」
子巾垂首,默默不言,芊芊心中卻已是肯定:「更衣,去合歡殿。」
「皇后……」子巾略一猶豫,眉心微微凝結。
皇后卻側眸望向她,眼中掠過一瞬傷感、一絲無奈:「快去,我有要緊事要稟告陛下,不可耽擱了!」
子巾聞言去了,雖說,只是去稟告劉懷蕾一事,可皇后依舊精心裝扮了,寬而精細的絲織明綢料子,紫煥金迷,九鳳絲釵搖擺生輝,繁複的花圖,雕刻耳鐺,皇后之姿,渾然而生。
心中還是略略發緊,一步步疾行至合歡殿,殿閣明火燈煌、繁香如霧,雖是清冷夜晚,可偌大宮閣,無法遮掩的華麗誘惑,在茫茫夜幕下,傲然佇立。
殿中不時有宮女內侍來回走動,手中端了不知什麼,月光一映,分外晃眼。
芊芊沉一口氣,終是拾階而上,裙擺拂過冰冷階台,心底複雜一片。
不知一會將會是怎樣的場面,劉浚、楊雲落,還有自己,會不會……有如每次一般,如仇人相見,不能好好說上一句話!
她努力告訴自己,要克制、克制!
今天,她並不是為了自己而來!
宮女的傳喚聲音與芊芊同時驚現在合歡殿中,殿內,燈火輝煌,一展香桌,果品清茶茗香溢溢,劉浚修眉緊蹙,身邊美人,綾綢明絲料滾緞裙,水紅顏色,綢紗輕盈,徐徐起身,步態婀娜端莊:「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瞥她一眼,裙袂掠過雲落,只對劉浚道:「參見陛下,陛下,臣妾今日來,是有要事相告。」
劉浚目光深幽的望著她,搖映的燭光,輝蕩在目光裡,修指緊緊握住酒盞,猛然飲盡,眼神便似烈酒澆鑄,灼灼似刀。
酒盞重重放置桌上,語音深沉:「哼,朕沒去找你,你倒是先來找朕了!」
芊芊眼眉一凝,見劉浚面色如燒,心中不禁一緊,猶疑道:「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酒盞被倏然丟擲在地上,清脆明厲的響聲,刺入耳中,芊芊一驚,低眸而望,精雕酒盞緩緩停在自己腳邊。
麗色美眸一滯,胸中努力壓制的火氣,猛然湧動:「陛下,臣妾不懂,還望陛下明示!」
「明示?」劉浚疾步走下階台,微微撞擊到香桌邊角,桌上杯盞玎玲作響。
壓沉的修長黑影,籠罩住芊芊的眼眸,芊芊咬住下唇,迎視劉浚緊逼的目光,心底疼痛加劇,緊緊攥住錦絲衣袖,眸光欲碎。
陛下,我的陛下!難道如今,你我竟連一句話都已經嫌多了嗎?難道……你已聽不進我半句言語?
劉浚唇邊扯出一絲冷硬笑紋,生冷道:「還跟我裝傻嗎?王夫人的事,難道……還叫朕來提醒你嗎?」
一字一字清晰,咬牙切齒!
芊芊大驚,幾乎站立不穩,向後微微倒去,劉浚篤定冰冷的目光,如冷雨扑打在臉上,冰涼冰涼的,全無溫度、全無情感,有的……只是星點疑問的光亮,才令那雙眼,不至顯得太過陰冷!
「你……你……說什麼?」芊芊不可置信的全身僵直,指尖冷熱交替,心如亂麻。
劉浚森然笑道:「說什麼?難道……還讓朕傳喚證人上殿嗎?」
「陛下。」雲落施然走至劉浚身邊,纖手輕撫劉浚胸口:「陛下勿惱,事情還未查明,不可武斷了,冤枉了人。」
劉浚轉頭望向雲落,冷冷道:「冤枉?王夫人與劉懷蕾有何仇怨?她堂堂翁主,怎會平白陷害後宮妃子?這劉懷蕾素日與誰往來頻繁,誰的……心裡最清楚!」